於是乎在光複軍武裝醫療隊,以及鄭成功嫡系部隊的“銃管子裡出真理”、“一言不合就人肉蒸饅頭”的作用下,這些新新收編的輔兵幹活勉強算是賣力,而此時大量的藥物也在源源不斷地運來,其中最給力也最危險的顯然是“賭命藥”。
“這藥有五成機會救你的命,有五成機會給你個痛快,現在就按手印畫押,別到時候說我們害你!”
(虛弱地)“我按……我按還不行麼……”
正如同後世絕症患者“疾病亂投醫”,快不行的時候連跳大神的都可能出現一般,那些已經病危,“常規療法”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回來的重病號,抱著賭命的心思撞一次大運,倒也沒有什麼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礙。而實際的救治結果,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以後世標準看妥妥的是醫療事故,但以古代瘟疫的倖存比例算,這是如假包換的大造化、大恩澤。
當大造化、大恩澤在福州府城內四處開花之時,在隆武皇帝(已掛)的宮殿(寒磣了點)和鄭芝龍(還沒掛)的平王府(這個絕對不寒磣)內,浩劫與蘇生正在進行之中。“浩劫”自然說的是死的人太多,要清理的也太多,“蘇生”的意思則是——好歹有幾個能救回來的。
隆武皇帝還有一小部分的後代僥倖存活,但意義已經不大,而隆武政權的實際統治者——鄭芝龍的存活意義則非常重大,當那些“賭命藥”順著銀針銀管注入到父親體內的時候,鄭成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各路神仙不管信的還是不信的,都以最快速度拜了一遍,他真的只求父親能活下來……
而後來的事實說明,鄭芝龍的命也算是夠硬的。
在老海盜體內的戰場,免疫細胞正節節敗退,而病原體正在瘋狂地繁殖和進攻,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向大悲劇的方向發展,直到抗生素這個大殺器出場。
絕大多數抗生素是在微生物之間持續數十億年的戰爭中出現的,其中尤其以真菌、放線菌的産物為主,這些物質要麼大肆破壞細菌的細胞結構、要麼阻斷細菌的代謝路徑,總之是殺細菌如割草,但是有一點必須說明,抗生素對根本沒有細胞結構的病毒是無效的。
在幹擾素這一類專克病毒的藥物製造出來之前,對抗病毒的方法真的只能靠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如果在人掛掉之前製造出了針對性的抗體,那麼人或許能活下來,而製造不出的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老海盜算是比較幸運的,注入的抗生素開始全面壓制他體內病菌的同時,他的免疫系統也開始對病毒等物進行全面的反擊,這是一場比原先更加慘烈,但是確實有希望的戰爭,而與此同時,還有營養物質在不斷輸入。
滅過菌的葡萄糖生理鹽水,放在後世屬於不值錢的大路貨,但放在十七世紀也算半個靈丹妙藥了。高燒、虛弱、無法進食飲水的病人,體內處於高度缺水外加電解質平衡失調的狀態,這時候補充能量(葡萄糖)、電解質(氯化鈉)、水分,其作用並不比注入藥物小。
因此,在過敏反應不是特別劇烈的情況下,鄭芝龍的狀況一天好過一天了。
從高燒昏迷到神智清醒,從無法進食到大口吞嚥,從虛弱無力到氣力一點點地恢複……這一切用了十幾天的時間。而在那些虛無的夢中幻象消逝之後,鄭芝龍也逐漸明白發生了什麼。
變天了?
變天了!
雖然鄭芝龍僥幸未死,還在一天天的康複,但威權已然不在,他的兒子已經接過了權柄,成為隆武政權的實際統治者。當然考慮到他後來得知隆武皇帝已經掛點的事實,這一切不如說是福建徹底洗牌,然後,當然是更深一步地成為吳王勢力的附庸……
自己曾經憧憬的爭霸之路,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麼?
無所謂……真的無所謂了……
當鄭芝龍聽說金門、廈門也被光複軍“淨化”了一遍,昊天教徒也已經在福州府城內明目張膽地開教堂之時,就知道這一切已經結束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終結了。他現在倒是希望鄭鴻逵、施大宣等人不要“抗拒王化”,畢竟那徒增死人卻毫無意義。
當歸順的訊息從泉州、潮州等地傳來之時,狂熱的複仇之火正在福州府城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