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好了,那群狗娘養的真滿洲兵早就看俺們綠營不順眼了,這是要趁此機會,把俺們殺的一幹二淨啊!”
若是在“和平”時期,這種水平的流言就算傳播開也很快會被彈壓下去,掀不起什麼大浪,但現在顯然不是“和平”,而是“亂鬥”時期,綠營兵和真滿洲兵在搶食的過程中沖突劇烈,死的人不少,這種情況下,懷疑對方“要背叛”、“要下死手”是理所應當的。
至於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假滿洲兵,在“趕緊逃離是非之地”這個問題上倒是比較有悟性,問題是外城的城門也在真滿洲兵或者綠營兵控制之下,要奪路而逃,那當然是戰啊!
“越亂越好!亂了,我劉某人才能亂中取勝!”這種亂象有相當一部分是劉澤洪故意促成的,而事態的發展其實符合他的預期——越是這樣“不是不中用,就是腦後長反骨”的貨色過多的時候,他手下這群“忠君愛國”的人馬就越是“難能可貴”,而這種難能可貴恰恰可以騙取順治的信任,然後……
不要說什麼然後了,趕緊進內城搶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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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彼此看不順眼的宿敵,現在卻陰差陽錯地成了一條草棍子上的螞蚱,沒錯……這就是王桐奘和安巴現在的處境。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外城規模越來越大的傾軋、火併,是王桐奘、安巴這兩個貨始料未及的,由於他們在最初的階段確實搶劫到不少銀子,而手下的人數又嚴重偏少,好一副待宰肥羊的樣子,於是很快就遭到了外城各路清軍的沉重打擊,而由於實在拼不過,兩者想到的辦法都是趕緊跑,而跑著跑著,這兩支殘缺不全的勢力就湊到了一起。
“你……這廝……”眼睛瞪得和銅鈴似的安巴見到王桐奘,居然不知道說啥好。
“屁話少說,趕緊出門,否則都得交代在這裡!”王桐奘倒是反應比較快,但看著後面的追兵,外加遠處巍峨的永定門,氣勢上立即弱了三分。緊接著城樓上的炮響又讓他一個勁兒哆嗦,不過隨即讓他驚訝的是,這炮確實是對城外開的。
“城外……那是……”王桐奘先是懵逼再是驚喜,畢竟他幹爹專門派兵來救他的機率雖然小,但終究是不為零,到了現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也只能賭上一把了!
“兒郎們,門外有十萬大軍接應,沖出去就安全啦!”撒謊不打草稿的王桐奘開始忽悠,為了增加那群已經被大神棍湯若望洗過一次腦的兵丁們計程車氣,還裝模作樣地來了句唸了幾句經文。
然而被方才的追殺嚇破膽的兵丁並沒有聖教軍那種急著昇天的覺悟,反倒一個個嘀咕起“怕是趙賊殺來了”,這一下議論不僅讓王桐奘怒火中燒,也讓安巴打了個哆嗦——連起來了,前後的事情都連起來了,若真是盤踞大沽口的毛賊手下幹將趙應元派人潛入京師作亂,然後再派大軍乘機入城,那麼確實非常的“合理”,而永定門方向越來越激烈的銃聲炮響也證明瞭這一點,這絕對是規模極為龐大的入侵!
安巴急忙率領手下向左安門方向移動,而王桐奘等人緊隨其後,城內的追兵隨時可能殺到,兩個被迫暫時結盟的冤家都不敢怠慢。而當永定門終於淹沒於夜色之中的時候,一聲炸雷般的巨響從永定門方向傳來。
“管用,不是一般的管用!這玩意開便門真他奶奶地爽利!鎮江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趙應元覺得腦子似乎不太夠用了,幸虧身邊的黃小七及時提醒,“對!科學就是力量!老子就是喜歡力量!”
方才是趙應元派人去炸了永定門,由於裝載硝化棉的爆破車遠比裝載黑火藥的巨型棺材車小,在黑夜中更容易隱蔽。清軍對這麼“小”的爆破車重視程度不足也是一個原因,畢竟他們都還不知道紫禁城門被炸的事情。
“很好,殺進去!把京師……順天府外城洗一遍!若是發現劉副將的軍隊,一定要配合他們行動!”趙應元下達著命令,然後也面臨著疑問,這一大票龍騎兵中有軍官問道,若是發現逃難的韃子偽帝怎麼辦,而黑麵武人的回答是,順治那廝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都絕對沒膽兒走向南邊的路。
此刻駐守在永定門城樓上的清軍還在反擊,不過無論在力度還是在氣勢上都弱了幾分。黑夜裡打銃放炮本來就沒啥準頭,這些清兵本來就是意思意思轟走來襲的逆賊也就應付過去拉倒了,至於城門被炸開那是嚇破膽的意外事件,由於實在想象不出比黑火藥牛逼那麼多的爆炸物是啥,不少清兵直接把這事兒歸結到了妖術上去,而對付妖術肯定要靠“正道法術”,至於現在城門上那個隨軍的喇嘛僧算不算“正道”,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黑人黑馬邪魔王,身披黑緞大披風,黑纓長矛手中握,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怎麼聽怎麼邪乎的經文從喇嘛僧嘴中念出,骸骨製成的法器晃來晃去,而這聲音在城外鋪天蓋地的“一拜昊天,二拜後土”面前似乎真不算什麼,更不用說那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細密的汗珠從喇嘛僧額頭上滲出,多年的神棍工作讓他有了極強的自我催眠能力,但隱藏在心靈深處的怕死本能依然不可磨滅,因此,當那句話從清兵口中響起的時候,喇嘛僧猛地抽搐,幾乎摔倒——
“大事不好啦,趙賊的騎兵真的沖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