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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澤洪、劉三四和趙應元這三個牛逼哄哄的軍頭摩拳擦掌,準備對京師這塊大肥肉下手的時候,還有第四個軍頭也動了類似的心思。
當然這不是因為他強,而是因為他弱。
鰲拜是在十天之前放棄對靜海的圍攻,全軍撤回天津的,但王屏藩這邊的局勢並沒有多少好轉。在過去不久的戰爭狀態下,他還能用“必須贏,輸了就要死”來勉強鼓舞軍心,而一旦敵軍撤走,他馬上就有了“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的即視感,不斷有兵丁逃亡就是證明。
經歷了多次戰爭的禍害,靜海縣城早就沒有多少百姓了,而鰲拜撤走的時候,城內軍隊還有一萬一千之數,而隨著不斷逃亡,到現在只剩下九千三百了。對於這個結果,悲催的王屏藩倒是有喜有憂——喜的是人少了他越冬的糧食就能多撐上幾日,而憂的是照著這種速度銳減下去,怕是用不了冬天過完,他的實力就會比當初當副將的時候還弱的多,名副其實的光桿總兵……
不想當光桿總兵的王屏藩絞盡腦汁試圖解決眼前的困難,然後發現這事情簡直比打仗還難辦——雖然他現在已經得到明確訊息,清軍死活都沒能打破滄州,只能就此收手,但靜海和滄州之間的大片區域仍是“敵佔區”,所以向三藩求援是沒有啥意義的,至於大批發錢來鼓舞士氣,那確實管用,但王屏藩被晉商漫天要價坑的這麼慘,現在也是囊中羞澀啊……
王屏藩現在手下還有三百親兵,這些人是他統禦全軍的根本,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虧待的。吳三桂當年自己喝湯讓親兵吃肉的故事廣為流傳,一方面是為了彰顯自己“對手下不錯”,一方面則帶著“養親兵真是貴”的無奈感嘆。
至於這三百人之外的普炮)通灰)兵雜)卒兵),從理論上說花費較低,畢竟死了或者跑了都影響不大,只要拿著裝粥的大桶高呼“當兵吃糧”,馬上就會有數不清的饑民高呼著“俺來!俺來!”來投奔。不過這種邏輯顯然只適合通常情況,而眼下靜海縣城附近的情況怎麼說也不能算通常……
戰亂和屠殺看起來是最有“效率”的削減人口方式,但這僅僅是“看起來”而已,事實上就算是舊時間線上的明末清初死掉一億人甚至更多)的“人口大跳水”,也是來回戰了幾十年後才完成的,而新時間線上北直隸人口下降的這麼快,更重要的原因是——活下來的人有穩定的逃亡目標。
“去大沽口!去大沽口就有糧吃不會餓死!”
“可是聽說大沽口那邊會把人運到朝鮮和倭國去啊?”
“去了朝鮮和倭國是去幹啥的?”
“還能幹啥?給軍爺種地去啊!”
“這麼說去那邊也有吃食?”
“這還用說麼?”
“那還愣著做啥?還不快去!”
……
如此這般的對話成為流民中輿論的主流,這固然加快了趙應元“收攏流民、殖民朝倭”任務的進度,但也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這種“嚴重”在鰲拜和王屏藩玩塔防遊戲的時候不明顯,而一旦戰事告一段落,就全面暴露出來。
“這簡直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啊……”王屏藩在發現靜海周邊幾乎招不到願意參軍的流民,就算有從更內陸的地方跑來的,也一個個異常堅定地要去大沽口找趙將軍,堅決不肯在靜海停留,至於派兵去抓捕過境的流民,強行補充兵力行不行?王屏藩還真試過,結果令人驚訝——派出去抓捕流民的兵丁和流民一起跑去大沽口了……
至於幹脆直接投靠鎮江侯,這樣好歹能吃個肚皮圓,行不行?王屏藩當然也試驗過,而趙應元的回複是你過來可以,不過要對軍隊進行徹底的改組……王屏藩看著“改組”的內容,心那是拔涼拔涼的,因為這分明等於全面受制於人,投降過去這種待遇真不如一刀把自己捅了!
然後王屏藩就面臨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宗教矛盾!話說三藩聯軍用大神棍湯若望來忽悠百姓、忽悠兵丁確實非常有效果,那些嗷嗷叫著準備昇天的聖教軍就是證明,但問題在於同行是冤家,一套洗腦系統最厭惡的就是和它類似的洗腦系統,譬如說妖女那邊的昊天教就是典型!
對於那些淺信徒和普通兵丁來說,從信玉皇大帝版耶和華、王母娘娘版瑪利亞改為“一拜昊天、二拜後土”倒是難度不大,可對於王屏藩軍中那些被大神棍湯若望調教出來的中小神棍來說,這可是要砸他們的飯碗。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中小神棍們控制下的聖教軍已經放出話來,如果王屏藩想“投靠明國女巫的惡魔邪教”,他們不介意見血!而由於聖教軍在王屏藩軍中屬於最不要命的一派,所以王總兵要彈壓起來不僅難度奇大,還有被反噬、一刀捅死的危險……
“這他奶奶的是逼著老子鋌而走險啊……”王屏藩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許久,他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這一票,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