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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新時間線上重新崛起的李自成終於意識到清軍的巨大威脅已經不是自己所能單獨抗衡的,派出使者前往張獻忠佔領的四川之時,在四川東南部的石柱宣撫司,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在苦苦掙紮中。
秦良玉已經七十一歲了,在一個“人到七十古來稀”的年代,這已經是大半個身子入了土的年紀,更不用說年輕時戎馬倥傯積累下的舊傷,在年事已高時如同絞索般勒的越來越緊,而比身體上的病痛更殘酷的是精神上的絕望,畢竟……她已經看不到什麼未來了。
秦良玉的丈夫馬千乘、兒子馬祥麟早已消逝在連綿不斷的戰禍裡,因此石柱宣撫司負責具體事務的是她的兩個孫子馬萬年和馬萬春。這兩個年輕人在張獻忠陣營的叫罵中被稱為“萬年玄龜又一春”,很顯然這說的是他們據城死守的行為。
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石柱宣撫司和忠縣都是偏遠的小縣城,人口、糧食、財資都非常的有限,能在張獻忠數量龐大的軍隊面前死守已經是極限,要說主動出擊遠征剿賊?經濟上首先就不允許。
因此朝廷給予的“四川總兵”這個職位真彷彿是一種諷刺,因為秦良玉並不能“統率四川兵馬”,倒是四川就剩下她所在的這一小片地段還效忠於朝廷。由於地處偏遠,再加上群山阻隔,資訊交流十分的不暢,十幾天,一個多月,甚至數月後才得知都是正常的。
秦良玉目前知道南直隸和浙江已經打成一片血海,至於各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她只當作是道聽途說的謠言而已,至於李自成再次崛起,阿濟格西征絞殺的事情,秦良玉聽到後的反應是沉默和嘆息——她還能說什麼?李自成在她眼中是造反作亂的頑固逆賊,阿濟格更是屠城滅國的兇殘韃虜,這兩者打起來其實是沒啥傾向性可言的,都不是東西,都該死!但聽說那個名聲一度很大的黃澍投靠了韃子,然後又被李自成破城自焚而死之時,秦良玉分明有一種“奸賊終亡於逆賊,天道好還”的即視感。
然而無論發生什麼事,秦良玉都確實只有旁觀和堅守的份兒。盡管她依然強撐著老病之軀,極力強化著石柱、忠縣兩地的操練和防衛,但她自己很明白,這本質上只是“不肯服輸”的執著,而這種執著是有限度的……一旦自己撒手人寰,那麼馬萬年、馬萬春很可能在窮途末路中最終屈服……
在舊時間線,秦良玉的擔憂在她死後第十一個年頭變成了現實,而在新時間線上的弘光或隆武)元年臘月二十九,她從未奢望的轉機終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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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著“富貴險中求”和“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的原則,張全蛋其實是主動要求出使石柱的,畢竟隨著昊天教的勢力越來越大,他這個掛名的“宣傳司司長”存在感越來越稀薄,而他偏偏又不是祝七七、曹八八那種無甚野心,當著衛兵守備吃香喝辣就知足的人,於是乎他毅然決然地走上了逆流而上前往石柱的路,然後走到半路的時候,後悔了……
“俺應該在江陰好好窩著,真他孃的不該來啊。”無數次,張全蛋心中呼喊著這句話,再考慮到他的家室現在應該已經從淄川轉移到了鎮江,那他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更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當然這些話只能想,不能說,否則人心渙散,這支化裝成商隊的精銳小分隊撲街的機率猛增。
張全蛋本以為戰亂會是主要阻礙,只要躲開了清軍和順軍的戰船,那麼就會暢通無阻地抵達目的地。但事實證明來自地形、水流的惡意遠比戰亂更加可怕,只經歷過揚子江下游平緩地段的人,是想象不出中上游的澎湃和湍急的。
如果說揚子江江西、湖廣段把張全蛋等人嚇得夠嗆,那麼到了四川地界,過三峽的時候是真的快要把張全蛋嚇死了。話說在白帝城下瞿塘峽口,有一龐然巨石,兀立江心,砥柱中流。這就是古來船工望而生畏的灩澦堆。船工中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
灩澦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灩澦大如牛,瞿塘不可留。
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
灩澦大如袱,瞿塘不可觸。
灩澦大如龜,瞿塘不可窺。
灩澦大如鼈,瞿塘行舟絕。
這東西在張全蛋出發前,鎮江伯和武寧郡主都對他提過,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正見到這麼險要的地形,張全蛋立馬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覺得自己之前吹牛的那些場景根本就不夠班,雖然表面上為了維護自己的“大膽形象”而沒有喊叫出來,但如同金紙的臉色,還有褲襠中滲出來的可疑液體都說明瞭他的恐懼。
所以當這些“商船”終于越過三峽,抵達四川盆地內部的時候,張全蛋嚇丟的二魂六魄總算回來了,三魂七魄齊全的吹牛大王終於開始盤算怎麼忽悠秦老太,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其實他是多慮了。
作為中國歷史官方記載上戰績最出色的女人花木蘭是傳說,穆桂英是評書,婦好年代太早,誇張的比較多),秦良玉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實用主義者。這種“實用主義”表現在她當然會接受朝廷的官職和加封,但這些其實都不如實際的物質支援重要。而“來自鎮江伯的年貨”馬萬春語)恰恰滿足了“物質支援”的要求。
武備!犀利的武備!張全蛋的隊伍帶來了一百五十挺燧發火銃和相應的銃刺、彈藥,還有一百五十套的盔甲,張全蛋如同當初在江陰一般,在石柱展現了火銃的威力和盔甲的堅固,這毫無疑問的是一批極為貴重的厚禮,而和貴重禮物配套的,還有措辭懇切,並且提供了大量情報的書信(蓋著鎮江伯的大印)。這些對於一個風燭殘年的孤獨的堅守者來說,可謂雪中送炭。
因此在那一刻,生命之火彷彿重新燃燒起來。
鎮江伯和武寧郡主的要求如下:由於李自成和張獻忠有相當大的可能達成聯合,所以他們會以相對低的價格對石柱、忠縣兩地的明軍出售武器,而由於石柱、忠縣的財政緊張,所以他們並不希望秦良玉以金銀、銅幣的方式支付,鎮江方面需要的是——礦物。
後世石柱縣開採的礦産包含天然氣、煙煤、無煙煤、鉛鋅礦、銅、銀、金、鎘、鐵礦、硫鐵礦、含鉀岩石,石灰岩、白雲巖、重晶石、螢石、石膏、高嶺土、陶瓷粘土、水泥配料砂岩、石英砂岩、泥岩、磷礦、砂金、鹽鹵水、地下水、地熱水等,而在技術條件相對落後的十七世紀,能真正開採的只有煤、銅礦、鐵、黑鉛、白鉛(鋅)這五類。在人力不值錢,運輸成本卻較高的時代,提供一條穩定的銷路甚至比守著礦山更重要,而鎮江伯和武寧郡主顯然提供了一條生財之道,這比直接給予錢財更長遠,也更合理。
在書信中,鎮江伯和武寧郡主還專門強調了“武裝押送貨物”的概念,換句話說到時候他們的“武裝商船”會一路開到石柱、忠縣附近,大量裝載礦石後再順流而下,至於江面的清軍、順軍攔截,銃炮開路,直接殺過去就是!
秦良玉很清楚鎮江伯和武寧郡主的“援助”,其實還有一重軍事控制的含義,若是對方真的有實力全面控制長江航路,那麼他們的水軍究竟強到什麼地步?從另一方面說,若是與這麼強大的力量聯合,會不會引狼入室,仰人鼻息?
這是一項非常艱難的選擇,但最終秦良玉心中對希望的渴望壓倒了本能的狐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身邊的每一根稻草,又彷彿重病之人會嘗試每一種哪怕只是可能有效的藥物,石柱、忠州已經到了如此境地,她還有什麼可以輸掉的?她為何不能賭一把?
秦良玉同意了與鎮江伯、武寧郡主合作的條款,並且用礦石裝滿了歸去的船隻。在鎮江伯的使者離開後的第十天,她又接見了來自隆武朝廷的使者,加封太子太保,加封忠貞侯,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目的就是為了讓她效忠隆武朝廷,而不是“弘光偽監國”。到了這個時候,秦良玉更深一步地感受到弘光、隆武派系的內訌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他們為了誰是“正統”廝殺、流血,對近在咫尺的清軍威脅全然不顧……
在聽說“定海伯反正,劫殺偽魯王”之時,秦良玉心中滿是同室操戈的悲愴之感,而在詢問“鎮江伯是否和南安侯發生過沖突”之後,得到是“鎮江伯依然效忠於偽監國,其船隊龜縮在長江口內,並不敢與南安侯的大軍對抗”這樣的回複,秦良玉的心情漸漸平複,畢竟鎮江伯盡量避免沖突的做法,她可以理解。
“老身願為陛下盡忠,討伐逆賊和韃虜。”這就是忠貞侯對隆武朝廷收編的答複,當然她其實還有後面一句——“老身對爭權奪利沒有興趣,只打逆賊和韃虜,內訌的事情絕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