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些毫無新意也沒打算兌現的喊話,阿濟格搖了搖頭,然後他臉轉向“愛將”田雄:“你以為,此戰要死上多少,才沖的破毛賊的防線?”
“奴才以為……怕是要五六千人。”
“少了!”
“主子英明,怕是要七八千人……”
“少了!”
“毛賊兇頑,怕是要死上萬人方能攻下……”
“萬人?就算是兩萬人,三萬人,八萬人又如何?”阿濟格看著自己隨風飄揚的大旗,又看了看那延綿的如同山嶺一般的行營,兵丁的數目已經多到了浩如煙海的地步,“毛賊是我大清之禍害,他必定葬身於此地,哪怕把常熟縣城化為屍山血海,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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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世有一個拿太監開涮的著名相聲,裡面大都是太監要揣度太後的心思迎合上意,非常鬱悶卻也無可奈何。若是讓田雄去看這相聲,怕是要感動的熱淚盈眶:“雖然……我至少有把,可處境也差不多啊。”
而當阿濟格說出“屍山血海”一詞的時候,田雄的腦筋開始瘋狂地高速運轉,大清英王的意思顯然不是用大量的炮灰沖陣這麼簡單,炮灰……炮……
田雄明白了,他徹底明白了。
當聽到自己的“愛將”說出自己的心思,阿濟格嘴角露出一絲上位者的微笑,這樣的聽得懂話,會辦事的奴才才是好奴才——“放手去辦吧。”
“喳。”
對於正不斷把兵力投入常熟城內戰場的左夢庚、劉澤清、劉良佐、蔣雲臺來說,田雄軍隊的異常動向是非常顯眼的,而當他們確定田雄究竟要幹什麼的時候,感到的是心疼和惱怒。
“什麼?老子辛辛苦苦地把兵丁派上去沖陣,姓田的用上百門大炮不分敵我地猛轟?這他奶奶的死的人算誰的?姓田的咋不派自己的兵丁去沖?”
要說一蔣、二劉、一左等人愛惜小兵的性命,那連他們自己都不信,但好歹小兵是他們的“財産”,死在自己手裡、敵人手裡都可以理解,但偏偏是死在“友軍”手裡,這跟誰講理去?
盡管懷著巨大的不滿,但面對在阿濟格面前赤手可熱的“愛將”田雄,他們也只能認了,“戰他奶奶的,死了就死了,再多抓一些壯丁吧”成了加入了蔣雲臺而變成“低戰力四人組”的共識。而身為比真滿洲兵還兇的假滿洲兵昂邦章京的田雄,那炮兵調動起來確實很快,至於炮彈的具體落點,死的是逆賊還是綠營兵,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殺……”
“轟——轟——轟——”
機械力、化學力遠超肉體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此起彼伏的大炮轟鳴,已經完全壓住了兵丁的吶喊,而隨風慢慢飄散的蒼白色硝煙,也彷彿“吞噬”掉了戰場最激烈的部分,至於那些被鉛彈和炮彈擊中的兵丁們發出的垂死哀嚎,就如同被活埋之人的呻吟一般,雖然存在,但沒人關心。
至於那些被忽悠著“上天堂”而去打頭陣的悲催炮灰們,現在則有三分之一成為了焦黑木片之中的焦肉,三分之一在試圖逃跑的過程中死於“己方”的刀刃,至於碩果僅存的三分之一,正趴在不斷增高的屍體堆裡詐死以求茍活,可惜那益發密集的炮轟並不隨人願。
早期火炮的精確度是令人崩潰的,能有三成的命中率已經算是“神炮手”了,但從另一方面說,早期火炮的傷害依然是非常給力的,不管你穿了多厚的盔甲,拿著多重的盾牌,被炮彈命中的都是不死也殘,而在嚴重缺乏救治的戰場上,這個“殘”無限接近於死了。
殺場、屠場、修羅場,這三個詞都能非常準確地描述常熟城內戰場目前的狀況。戰爭對於“旁觀者”來說或許是壯麗而浪漫的存在,但對於“實際參與者”來說,只有恐懼和麻木這兩種情緒,至於英勇……在這種絞肉機般的陣地戰上用途並不大。
大部分的炮灰死在從城牆到防禦工事的途中,小部分則死在試圖突破防禦工事時守衛者的矛尖、銃刺或刀刃之下。而防守一方的戰損雖然遠低於進攻一方,但考慮到戰場的範圍,整體數量依然驚人,那些被炮彈擊成重傷,字面意思上“肝腦塗地”計程車兵自然沒有了搶救的必要,但相對傷勢較輕的,正不斷地向著後方轉移。
與傷兵後撤想對的是不斷有預備隊補充上來,以維持整體上的正面防禦力度,再考慮到武器的損耗,也不斷有新的長矛、腰刀、盾牌、火銃甚至大炮補充而上,與此同時,第二道防線已經完工,第三道、第四道、甚至第五道防線都在全力修築之中,毫無疑問,它們都將成為難啃的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