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的這些話是在試探,因為她不確定那個打扮的挺像回事的人事不是在青州之戰後下落不明的衡王世子朱慈愁,當然有一點是確定的——如果他不是朱慈愁,那麼要擊斃,如果他是朱慈愁的話,那麼更要擊斃!
對方的反應超出了洛英的預料——控訴!那真的是在控訴!青州之戰中衡王府的部分被朱慈愁重新描述了一遍,當然是以朱倫瓔作為反派重新描述。勾結匪類、冒充金枝玉葉、妖言惑眾、邪法害人、褫奪藩王財産、殺害藩王本人……列舉出來的罪狀足有四十多條!現在洛英相信他時真的朱慈愁了,因為換成別人絕沒有這麼拼命!衡王世子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根本不怕死,就是要說,就是要罵!如果這樣的憎恨能殺人,那洛英早被殺死一百多次了,所以被罵成各種妖孽、根本不是人的郡君也是嘆了一口氣——
“那就成全你吧,轟至渣!”
密集的、震耳欲聾的“砰——轟”,五十多挺超重型火銃的大號鉛彈,朝著那八人八馬呼嘯而去,為首的番僧和他的六個侍僧早有準備,在火繩燃燒殆盡之前就開始逃跑,他們騎術精湛,跑的確實賊快,除了一個殿(倒)後(黴)的侍僧外,其餘全部逃出生天,至於正罵的亢奮、罵的爽,以至於反應慢了一拍的朱慈愁本人……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被兩枚大號鉛彈擊斃的某侍僧再怎麼慘,好歹屍首還有人形,而被十餘枚大號鉛彈擊中的朱慈愁,整個身體直接“炸”了開來,完全淪為一塊不可名狀的爛肉,至於他身上那件牛逼哄哄的四爪金龍袍,直接變成了破了不知道多少洞的血衣殘片,上面的金龍也變成了血龍,還有一些“幸運”的部分仍保留著金黃色,華貴與慘烈交相輝映,彷彿是某種惡毒的諷刺。
“投敵賣國!罪不可赦!”洛英字正腔圓地說出這兩句,然後耳邊回蕩的都是醫療隊姑娘們的喊話……雖然現在是夏日,但洛英還是感到某種徹骨的寒冷,方才的一時沖動之後,她猛然間猜到一點多鐸派番僧和衡王世子來的目的,絕不是指著鼻子大罵幾句這麼簡單……
……我是否做錯了什麼事情?我是否中了什麼圈套?……
無數的思緒在洛英腦海裡産生、糾纏在一起,她已經嗅到了陰謀的氣味,卻沒法讓陰謀的整個過程浮出水面。而且……她似乎有了一種非常可怕的猜想,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麼她之前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無效的,甚至剛才她殺死朱慈愁的行為,是為敵人提供了全面起事的訊號……揚州城的大悲劇,是必臨之血厄!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一定是我在嚇唬自己,這一定不是真的……
洛英的眼睛依然目視著前方,擺出一副足夠淡定的架勢,但她的耳朵關注的卻是揚州城內,只要沒有騷動、變亂就一切都好了。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這一刻她真的度日如年……直到最不願意聽見的兵戈之聲傳來。
“大事不好,有人作亂!”
“牛參將、楊參將都反了!”
“於參將也在作亂!”
“快去保護史大人!”
“殺叛賊!殺叛賊啊!”
……
各種各樣的呼喊和咆哮,還有驚懼的哭嚎,在揚州城內一浪高過一浪,還有兵刃撞擊的聲音,火焰燃燒擴散的聲音,安寧的揚州城迅速變為紛亂的戰場,而且參與叛亂的勢力似乎還不只一批?
此刻的洛英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果然是該來的總會來,這座煙花之城無論如何都避不開這場血厄麼?但是……如果這一切是多鐸早就安排好的,那為何要把朱慈愁送上門來?這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放心,很快就會知道了。”洛英對自己如是說道,然後,她毫不猶豫地點燃了訊號彈的火繩,轉瞬之後,綠色的光焰沖入了鉛灰色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