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防禦問題,矛銃陣是沒有盾牌的,這就對披甲率有非常嚴格的要求,而鎧甲這東西,比盾牌昂貴的多,製造速度也慢的多。
二是武器問題,毛雄輝之前感嘆過明末火器的主要問題絕不是技術問題,而是腐敗導致的偷工減料質量低劣,而當他作為工匠們的老闆去支付製造成本的時候,多少倒是明白了一點偷工減料者的思維方式——火銃這玩意用的是熟鐵,目前的工藝只能人工鍛造而無法機械鑄造,完全按照設計圖紙和嚴格的技術要求來的話,成本著實不能算低。
但即使如此,毛雄輝也絕不能和那些挖國家牆角、用劣質武器坑害士兵的家夥同流合汙,他現在相信老徐老王老孫徐光啟、王徵、孫元化,都是明末的科學家)也明白這個道理,無奈他們都處於腐敗到極點的官僚體系內部,要改良的話,心有餘而力不足,而毛雄輝的淄川軍本質上是一股新興的軍閥勢力,足夠年輕,充滿了實事求是、好鋼用在刀刃上的活力。
然而就算毛雄輝不惜工本、絕不偷工減料、讓工匠們吃好喝好地製造武器,他也要面臨第三個,也是最嚴重的問題——紀律。
矛銃陣的原理看似簡單,實際上對紀律、組織度的要求很高,其中躲在長矛掩護下的火銃手還好,端著長矛充當人肉城牆的那些哥們才是心理壓力最大的。毛雄輝在訓練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普遍存在的情況——長矛手似乎並不懼怕敵人沖上來,因為那樣就能矛尖見紅殺個痛快了,而他們真正覺得不可忍受的是敵方的遠端投射實際訓練中用泥巴丸子和土坷垃子代替),因為被砸了很多下,卻沒法沖出陣去把對面那廝戳個對穿,因此火大、鬱悶、抓狂。
毛雄輝嘆了口氣,心想隸屬人類本性的“捱打了就要沖上去懟起來”,居然和冷熱兵器交接時代的軍陣存在如此大的矛盾,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大事,由於無法改變人性,就只能透過訓練來産生條件反射,強制性地讓士兵們遵守規則,這個期間少不了呵斥和鞭打,所幸十七世紀沒有多少人權的概念,淄川軍不克扣糧餉讓士兵吃飽已經算是天大的“德政”了,挨罵捱打對於大頭兵們來說似乎根本不算問題。
相比於矛銃陣的“嚴酷秩序”、“反人性”、“訓練困難”,刀牌擲彈兵的則是另一種極端,用毛雄輝自己的話說——“放完技能就沖過去平a,整個一無腦一波流”。
翟五和尚傷口沒完全好,但已經活蹦亂跳了)的話則是這樣的:“毛守備的意思是,這個啥刀牌擲彈兵就是死命地扔木柄震天雷,扔的差不多了,敵兵也炸的七零八落了,就沖上去砍死剩下的,是不是這樣?”
毛雄輝點頭。
“爽斃了!”
“等等……”毛雄輝總覺得從一個古人嘴巴裡蹦出“爽斃了”這樣的詞兒非常違和,而翟五和尚這廝咋看也不像是穿越者這種人出現在現代,怕是有嚴重暴力傾向、反社會傾向而被關押起來),那麼——“翟千總,你這局感嘆是從何而來啊?”
翟五和尚表情淡定:“當然是聽張把總說的。”
毛雄輝聽罷心想張全蛋這廝還真有聯想能力,他本人在腦洞之王面前可能說過“爽”字,也一定說過“斃”字,可是把這兩個字聯在一起作為感嘆詞來使用,這分明說明張全蛋的腦洞質量有所提高,領先全世界三百多年啊!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於矛銃陣和刀牌擲彈兵的訓練難度差異如此之大,因此在被下令練習矛銃陣的軍官中産生了怨氣,其中怨氣最大的要輸熊二槓子,已經升為把總的他渴望著和清軍血戰,因此對矛銃陣那種“慫包打法”呲之以鼻。
毛雄輝微笑著聽著熊把總的抱怨,聽了足足有一袋煙的工夫,然後依然淡定地說了一句:“熊把總,你認為矛銃陣是慫包打法,刀牌擲彈兵才是爺們打法,那麼你認為矛銃陣和刀牌擲彈兵打起來的話,誰會贏?”
熊二槓子愣了一下,心想這兩種陣法都是毛哥的心血,刻意貶低其中一種似乎不太好盡管他已經貶低過了),於是回答道:“這個,五五開,或者……四六開吧。”
毛雄輝說:“很好,那麼到底誰是四成勝率,誰是六成勝率呢?”
熊二槓子沒有馬上回答,一邊裝刀客版高冷的程一刀也沉默不語,倒是翟五和尚憋不住了:“毛守備,不是俺翟某人想得罪你,我看是矛銃陣四成勝率,刀牌擲彈兵六成勝率!”
“哦,”毛雄輝一聽興致來了,他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已經提拔為千總的霍金的身上:“霍千總,你的看法如何呢?”
霍金兩眼精光四射,說出的話頗有挑釁意味:“依照俺的看法,怕不是矛銃陣六成勝率,刀牌擲彈兵四成勝率,而是矛銃陣九成勝率,刀派擲彈隊只有一成!”
翟五和尚一聽火了:“胡……胡說八道!爽斃了的打法怎麼可能才一成勝率?”
霍金不依不饒:“既然是爽斃了的打法,那當然是用起來爽,可惜要以斃命作為代價了。”
“姓霍的,你……”
“姓翟的,你……”
“停!”毛雄輝為了把“霍翟之爭”引導去正確的方向,急忙丟擲了下一個節目:“既然霍千總和翟千總彼此不服,就實戰演練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