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雄輝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答:“除非倭寇爬到桅杆上向後瞭望,否則應該是看不見我們的。”
“哦?”陳德略略驚訝於這回答的速度,畢竟這老船長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那是為什麼?說出來聽聽!”
毛雄輝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木炭在甲板上開始畫圖:“要解釋起來有三個原因:一是大海為圓,二是倭船桅高,己船桅矮,三是光路可逆。”
毛雄輝侃侃而談,這其實是現代初中幾何應用題+物理學知識,但放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經驗之談,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陳德聽完這堂幾何+物理學知識講座,也下了開啟天窗說亮話的決心。
“毛先生格物致知,果然是名師出的高徒,陳家殺官奪的福船‘義’字號,已經折損在福建了,而這艘海鰍船‘捷’字號,除卻特別狹長之外,大哥和我的還專門做了整改,削低了主桅,增多了副帆,這都是為了航速和隱蔽……明確告訴毛先生,我陳某人要的就是那艘泰西船,橫行無忌的紅毛人一個跑不了,你……有什麼建議麼?”
毛雄輝思考了那麼一小會兒:“恕我愚言,泰西紅毛人船是蟬,倭船是螳螂,我們是黃雀,二東家打的是這樣的算盤?”
陳德點頭:“不錯,不錯,英雄所見略同,當然……”此刻的他顯出船長的老練,“要制服這只披堅執銳、兇殘好鬥的‘蟬妖’,還需要一根足夠肥美多汁的樹枝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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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字號海鰍船前方,倭船“戰竜丸”急速行駛中。
“跑不了!紅毛鬼絕對跑不了!”“四國島海上威龍”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泰西紅毛人船,喊的聲音比之前還大,聽眾卻少了許多,其原因……無非是為了讓這幫閑的蛋疼的倭寇不鬧事別把船拆了,骨川三夫讓他們喝酒,無奈遼東的白酒比日本的清酒度數高太多,酒量小的倭寇很快趴了一片,酒量大的也一個個頭暈眼花看啥都重影,只剩下操帆、掌舵的外加小野康夫的鐵炮組還保持著完全的清醒,“四國島鐵炮無雙”還非常不配合地吐槽道:“骨川薩瑪,您真的確定跑不了的是紅毛鬼,而不是我們自己?萬一紅毛人突然調轉船頭殺過來,我們哪裡還有活命在?”
“小野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骨川三夫無法回答,於是機智地轉進到虛無縹緲的大道理,“人總得有點理想,否則和幹松魚有什麼區別?以小野桑你本人為例,你肯定想獲得紅毛鬼燧發鐵炮的樣本,加以仿製,到時候你不僅僅是四國島鐵炮無雙,還是九州島鐵炮無雙,以及本州島鐵炮無雙,北海道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沒幾個人懂鐵炮,所以只要我們這次得手,你就是全日本鐵炮無雙了!”
面對這種自我感覺良好,嘴炮比大炮還犀利的大頭目,小野康夫還能說什麼呢?骨川三夫見三頭目沉默不語,自以為得計,又開始把醉酒的倭寇一個個敲醒,抓緊忽悠:“告訴大家一個好訊息,這一票買賣做成之後,我會帶著大夥去明國的揚州城玩上那麼十天,是個人都知道,揚州的花姑娘比四國島的蘿蔔腿娘們兒風騷多了!”
精蟲上腦的眾倭寇“喲西!喲西!”地起鬨,小野康夫第一次有了剖腹自殺的沖動,不過考慮到骨川三夫的計劃或許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成功率,所以……還是算了吧。
“戰竜丸”號倭船正前方,荷屬東印度公司的“布塞法洛斯”號三桅船橫沖直撞中。
“我,剛田八百屋不服,你們這些紅毛鬼一個都跑不了。”陰暗、潮濕、惡臭的底艙之中,生命力異常頑強、脾氣也非常倔強的“四國島下山猛虎”例行公事般進行著叫罵,這對他來說不僅是一種發洩,還有要把出賣自己的大頭目一頓猛抽的怨怒。
此刻,在甲板之上,路德維希範紐門船長正用望遠鏡觀察著倭船,發出輕蔑的評判:“這幫賊心不死的黃皮猴子一直在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就像是卑鄙齷齪的鬣狗,不過他們真以為鬣狗尾隨著獅子,就能擊敗獅子?”
“尊敬的船長,”大副阿爾弗雷德用手掌做出個斬擊的姿勢,“我們為何不直接滅掉這幫惡心的鬣狗?”
“看他們船隻的吃水,”範紐門船長用刺劍比劃著,“淺到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值錢的貨物,至於抓來做奴隸賣掉?除非一個個壯的和那八百屋一樣,否則這些‘猴子’在福爾摩沙也值不了幾個銀幣。‘布塞法洛斯’從不做虧本的生意,留隻眼盯著這條尾巴就夠了!”
“反正沒有什麼利潤,不過利用他們保持船員們的警醒倒是不錯,”範紐門船長心裡說著,“按照現在的航速,用不了兩天就能到明國的登州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