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的冬日總是乾冷,殿內暖著炭更令人嗓子眼發乾。
還是霜若想的法子最為周到,一面暖著炭盆,一面在正殿四角生了爐子,日日夜夜燒著滾水。
水滾了,蓋上透了細密小孔的蓋子,蒸汽縹緲而出中和了炭火的燥。人也覺著稍稍舒坦些。
太后取過案邊兒一盞茶,看一眼其內泡著的青海雪蓮各個開成了白嫩的花兒,笑道:“這雪蓮是你兄長從青海帶回宮中,皇帝那兒有,哀家這兒也有。想來貴妃平日裡,也是喝慣了的。”
曦堯微微一怔,旋即內斂笑道:“原是哥哥心疼臣妾,一應事物,都挑著好的給臣妾。”
太后眉目澄明看著曦堯,笑容凝在唇角,似紅牆上滴流凝結的冰溜,隱隱透著森然寒氣:“你哥哥心疼你,你這做妹妹的,也該心疼你哥哥不是?”
曦堯頷首輕聲道:“那是自然。”
太后笑容忽滯換了厲色。她將那茶盞重重往案上一撩,震的茶水潑在梨黃色的桌面上氳成一灘水漬。
見她動怒,皇后看了曦堯一眼,連忙起身屈膝道:“太后息怒。”
在座嬪妃隨她動作屈膝福禮,各個恭謹。曦堯有些發矇,卻也不得不跟著旁人一併拘著禮。
太后並不吩咐她們起身,只是緩緩道:“這紫禁城裡的女人,一波一波的來,一波一波的鬥,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著,原用的法子都是大同小異的汙穢手段。想來你們私下裡說嘴的時候,也都提及過哀家,背地裡,也議論過哀家的手段有多狠,心思有多毒。”
眾人齊聲道:“臣嬪)妾不敢。”
太后淡淡一笑:“不敢?哀家昔日入宮,那也是從答應位份上熬起來的。你們那些心思,哀家瞧得一清二楚。嘴上說著不敢,心裡想著什麼噁心事兒,哀家懶得去理。從前在潛邸裡,你們如何去鬧,去爭,去鬥,終歸不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哀家瞧不見也便罷了。先帝爺的嬪妃可要比皇帝的嬪妃多多了,哀家是看盡了那些髒事,也看得倦了,厭了。誰若是將潛邸的心思帶入宮中,偏在哀家眼底下錯事,可別怪哀家不念著婆媳情分。”
眾人聽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聲聲復聲聲:“臣嬪)妾等自當謹記太后教誨,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當真懂了?”太后鬱然嘆了口氣,眸底生厲睇著曦堯:“貴妃,哀家瞧著你不太懂。”
曦堯眼神慌亂躲閃,接連搖頭道:“太后,臣妾沒有,臣妾......”
“你沒有?”太后悶哼一聲,冷笑道:“裕嬪今日為何沒來,你比哀家知道緣由為何。哀家告訴你,你那些把戲上不了檯面,皇后讓著你,皇帝寵著你,你要知足,要感恩。你記著,你這貴妃位,是哀家同皇帝給足了你臉面才得了,齊妃與你同為側福晉,她也只是妃。”
曦堯這才知怕,‘撲通’一聲跪地,向太后叩首兩記,才道:“太后恕罪,臣妾明白該如何去做。”
太后略一挑眉,霜若正奉了新茶遞給她,她飲一口,如常道:“你哥哥這茶極襯哀家胃口,過兩日他入宮,你替哀家與他道聲謝。”說罷一揚臉:“哀家今日言盡於此,往後你們如何在這紫禁城裡和諧共處,時日還長,慢慢學著。只要不動了歪腦筋就好。”
眾人齊齊福禮退下,林琅行在最後,只待人差不多散盡了,復又折返回正殿,再跪太后,行三跪九叩大禮。
太后微微一笑,神色端然:“熹妃,可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