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嬸將鐲子往魚兒面前一推,連聲道:“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見她不肯收下鐲子,魚兒還未說什麼,弘曆倒先哭出了聲。
嬰孩啼哭總是撕心裂肺,聽得西子嬸心都化了。她伸手一摸襁褓,笑著對魚兒說:“孩子尿了。”
魚兒渾然不覺,西子嬸已然從她懷中接過了弘曆。她將他抱到了榻上,打一盆溫水來,仔細替弘曆擦身,替換了乾淨的素布臨時當做尿布裹著。
弘曆由此也不哭了,小手胡亂抓著,抓過西子嬸鬆散下的長髮便往嘴裡噙。
老劉頭看樂了,便道:“這孩子可喜歡你的緊。”
西子嬸在榻上逗了逗弘曆,折騰了一日他也累及,不一會兒便歇下了。
西子嬸這才躡手躡腳的重新回到了桌前坐下,和煦笑對魚兒說:“孩子可憐,也與我投緣,我是喜歡。可魚兒你是知道漁村條件的,自打那溪湖被人投了毒,水空了一整年才又產了少量的魚。我們夫婦二人捕魚為生,如今至多勉強維持生計。再者說......”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面頰一紅拍了老劉頭一下:“如今我這腹中又添了一子,只怕是力不從心了。”
老劉頭亦道:“如今不單是生意難做,連米麵價也跟著秋收不佳漲了一茬又一茬,實在是......”
人非聖賢,柴米油鹽醬醋茶在尋常百姓面前就是一座座橫起來的大山。
魚兒是一路窮苦過來的,如何不能理解他夫婦二人的艱辛?
她一貫愛財,只是如今嫁入雍親王府後,也算是知曉了一個道理。
這世上所有可用錢解決之事,盡都算不上難事。
西子嬸夫婦二人靠打魚維持生計,比著從前自己與毓泰的例子,一月裡也至多賺不過五兩銀子。
可即便如此,夫婦二人仍是連她那一璧價值連城的玉鐲也不肯收,足見淳樸。
魚兒柔聲道:“叔叔嬸嬸是幫我帶著這孩子,我自不會讓叔叔嬸嬸為難。每月十五日,我得空出府,自會來漁村瞧他。我會依時帶來銀兩,以做叔叔嬸嬸的貼補家用。不知一月十兩,可夠?”
“十兩?”西子嬸與老劉頭異口同聲驚呼著,二人相視一眼連連搖頭:“照看個孩子哪裡用得了那些,我們......”
“叔叔嬸嬸肯留下他,已是對魚兒最大的恩惠了。若再要連累叔叔嬸嬸日子過得艱難,魚兒何以安心?”魚兒攔住了西子嬸的話,目光殷切看著二人:“還望叔叔嬸嬸能可憐可憐這孩子,除卻您二尊,魚兒再尋不見能安心託付他的人家了。”
兩夫婦一番為難,倒也不是不願收養弘曆,而是總不想平白無故討了魚兒這般大的便宜去。
可魚兒話說至此,自己若再不答允,這孩子又帶不回王府,只怕身世更加可憐。
終還是西子嬸看了一眼榻上安靜睡著的弘曆,點頭應下了這事:“你放心,孩子放在我這兒養著,必讓他白白胖胖不受苦難。一月十兩銀子太多,多出餘下的,我們夫婦會替他攢下。待他稍年長些,便送他入私塾唸書,都替他存著。”
魚兒感激之至,心中懸著大石也得以放下。
她跪地向二人一拜,沉聲道:“叔叔嬸嬸大恩,魚兒替故人謝過了。”
此事和美,了卻心事,也保全了弘曆的命。
魚兒不知如此做法是對是錯,但也唯有如此,才能確保弘曆平安無虞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