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王府的夜異常靜,靜到魚兒待在子青房中,彷彿都能聽見北殿傳來嬰孩的啼哭之聲。
嬰孩的哭聲總是很像叫春的貓,但比那聲音更抓撓人心,聽著也無那般刺耳聒噪。
秋涼的風裡瀰漫著菊香,撲打在菱窗上吱呀作響。
魚兒看一眼蒼穹之上掛著的月盤,圓滾成了日冕的形狀,光又幽又寒,明亮卻森然。
再兩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團圓之日總是喜慶,早幾日裡王府已經開始張燈結綵掛上了貼紅紙的燈籠。京城裡往來的馬車也多了起來,許多在外經商的散戶趁此良日身赴故里,與妻兒雙親團聚。
但那個如今正在襁褓裡酣眠,在孃胎裡住了十月,才貪看了這繁華世界一眼的嬰孩,往後也許再無可能親身領略這世上的種種美好了。
魚兒合緊了自己合歡繡案單氅衣的衣領,動作有些遲緩的繫上了那枚十字扣。
“姐姐,那孩子還沒起名字呢。”
子青右手護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頭亦不是滋味。
再三個月,她這一胎也該瓜熟蒂落了。她從未想過誕育雙生子的事會發生在王府裡,更沒想過這事有朝一日,或許也有可能攤在自己身上。
若今日產子的是她而非若嫻,於自己精疲力竭醒來的那一刻,卻要親手送其中一個孩子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那她又會如何呢?
她不敢細想下去,眼眶已經泛出了酸楚。
“沒名字便是他最好的名字。”子青尾指在山根處一揚,颳去眼角快要漫出的淚:“無牽無掛的來,身無旁物的去。沒名沒姓的,來世託生也沒個負累。”
魚兒看出子青與自己一樣皆不捨那孩子,於是定聲問道:“姐姐可願想法子救他?”
“王爺都沒有法子,我能怎麼辦?”
一陣急促的扣門聲傳來,繼而門外便是春桑的喚聲:“青格格,您歇下了嗎?”
子青朝緊閉的木門白了一眼,一臉厭煩與魚兒說:“你瞧著吧,那邊廂又要開始敲鑼打鼓的唱戲了。”
魚兒冷笑了一聲,衝門外低聲回道:“有事便說,願意應你便是沒睡下,不願意應你便是睡下了。”
門外的春桑顯然被魚兒這話哽住,緩了片刻才尷尬笑道:“原是林格格也在,倒省了奴婢好些腳程。主子福晉召了各房的主子去偏殿共商事宜,如今除卻蘭格格已經睡下,旁的主子已經齊了。兩位格格若是還未歇下,可也一併走一遭吧。”
子青自是不想去摻和這蹚子渾水的,她太過明白婧敏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胤禛還未發話,她倒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去了她房中,無謂就是聽她說些個悲天憫人痛心疾首的空話,然後合計著讓大夥定下,何時送小王子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