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到姨婆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若嫻受了極大的刺激,驚悸過度昏身過去,如今正在自己房中由下人們看顧歇著。
婧敏放心不下,吩咐向來心細的子青跟去照顧著。
弘昀的屍身暫放在婉貞偏房中,婧敏去看他時,孩子安靜的像是睡著了般。
他嘴唇略略發黑,煞白的面龐頗顯幾分祥和。
她摸了摸弘昀的身子,尚有餘溫,她實在無法相信方才還來自己房中與自己問安了的孩子,就這般驟然離世。
像極了她自己的孩子,弘暉。
弘暉是婧敏的獨子,也是胤禛的嫡長子,自幼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
可再好的命途也逃不過天不開眼,婧敏誕育弘暉時難產血崩,險些喪了性命,失了孕育之能。本盼著弘暉平安長成,為母者也好有個寄託。
怎料一場惡疾不期而至,就那般氣勢洶洶的奪去了弘暉的命。
婧敏記得很清楚,弘暉離世時,她也像今天一樣,撫摸著孩子冰涼的面龐。
此時的她,再不敢看弘昀一眼。
她轉過身去掩面而泣,文姜也是一臉悽愴在旁邊安撫她的情緒,曦堯則躲得遠遠兒的,不敢靠近。
相助婉貞落胎的郎中熬煮了紅花牛膝湯,相告婧敏一碗下肚半個時辰胎兒就會落出母體。
可他是不敢將這湯端去給婉貞的。
生了這事兒後,婉貞醒身時知曉弘昀的死訊哭得撕心裂肺,老夫人一直陪著她,怕她受不住刺激,一直攔著她不讓她去看弘昀的屍身。
婉貞是失過孩子的人,這種錐心之痛復之,令她再難承受。
何況要在此刻告訴她,她腹中的胎兒也保不住了?
一碗血燕,奪了三人性命,落毒之人心腸實在歹毒。
婧敏接過郎中奉上的碗盞,目光狠厲瞪了曦堯一眼:“你做得好事!”
曦堯聽她給自己論了罪自是不依,回嗆婧敏道:“主子福晉這話我聽不明白。誰人看見我往血燕裡落毒了?你掌王府事,尋出兇手給李氏與她房中格格一個交代是你分內事,難不成為了躲嫌偏要將罪名安給我?”
她將袖管貼著手腕挽了挽,悶哼一聲站起了身:“你有證據就讓府邸的侍衛將我拿下,再不成就尋了刑部的官來審,口空白舌往我身上潑髒水,算什麼事兒?”
“出了這樣大的事兒,血燕是從你房中送來的,主子福晉說不得你嗎?”文姜受曦堯的氣久了與她也不對付,她攙著婧敏落座,臉色平平沒好氣道:“現在是三條人命,你嫌疑最甚,說你兩句你還不高興了?”
曦堯翻出半瞳的眼白瞥了文姜一眼:“我不高興無事,可爹與哥哥心疼我,要是知道我受了這樣的委屈,他們定會不高興。他們不高興,遭殃的人可就多了。你宋家上下五十六口人一半都靠著我年家在前朝的戰功才能吃上飯,你無事了就好好兒跳你的舞,沒得在這評頭論足,斷了自家人的飯碗,要遭母家人唾棄。”
曦堯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在與文姜閒話家常一般,可這家常,卻句句在理。
年家於前朝屢立戰功,文薑母家許多皆是提不上名的武將,多半也依附在年家旗下,從前與曦堯小打小鬧不過是茶杯裡的風波,可今日事涉及兩名王子與王妾家眷性命非同小可,她若執意將髒水潑給曦堯,萬一事後查明這事兒與她無干,那依她的性子,哪裡肯放過自己家人?
想至此,即便心裡有再多的憤恨,也再不敢宣之於口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