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安靜坐著的弘昀忽而從椅上跳了下來,湊到夫人身旁盯著血燕瞧了瞧:“祖母,這東西好吃嗎?”他手指掛在唇角,眼睛瞪得大大的。
老夫人摸著他的額頭笑道:“昀兒嚐嚐不就知道了?”
弘昀纏著夫人要她喂自己,婉貞則將碗盞取過來,衝弘昀招一招手:“兒子來,你祖母今兒累了,別鬧她。額娘來餵你。”
弘昀乖覺走到婉貞身旁坐下,婉貞盛了小小一湯匙在口中嚐了嚐溫,只吞下些許旋即娥眉輕蹙,將餘下的血燕吐在了地上:“混賬東西,涼透了的東西也敢送來我房中!我瞅她是故意的!”
婉貞起身欲往曦堯房中尋她麻煩,卻被老夫人一把按住:“你去了倒顯得咱們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嚐了她送來的吃食,丟不丟人?”
婉貞立在原地想了須臾,高聲喚來浮萍吩咐道:“你去小廚房取了山東巡撫進貢的阿膠來,五海碗熬成一小盅,等晾涼了拿去年氏房中,就說是我賞她的!”
浮萍眉尾一跳有些驚訝道:“主子,五海碗的阿膠熬成一小盅都成了稠子,還如何能用?頂好的東西,不是浪費了?”
“作死的婢子!”婉貞在她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罵道:“讓你去你就去,屬你長了張嘴白日黑夜裡叭叭個沒完!”
浮萍吃痛叫喊一聲,福禮後帶著哭腔掩面退下。
婉貞喘著粗氣坐在椅上:“可氣死我了,母親你瞧,這王府成日裡沒一件事兒是令我順心的!”
老夫人一撫她的小腹,笑著勸道:“再不順心你也是王爺最有福氣的內室,等這一胎瓜熟蒂落,又要給咱們長臉了。”
“母親知道什麼。”婉貞面色陰成了欲來的山雨之色,搖頭自嘆:“我也是那日趁四爺吃大了酒才有了這一胎。他許久都未與我......”
提及傷心事兒,婉貞不願再說下去,老夫人只得勸道:“誰家人婦不是一日一日深閨寂寞裡熬出來的,總歸你還有孩子陪著。”她看一眼弘昀,笑道:“是不是吶,昀兒?”
而此時的弘昀,趁著她二人閒話未注意自己,已然快將那一大盞血燕飲完。
婉貞有些發急,從他手中將碗盞奪過來訓斥道:“說了多少次,秋涼的天兒吃些冷冰的東西是要鬧腹的,你渾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她將那碗盞重重摔在桌上,氣不打一處來:“你比弘時年長,論其聽話來半分也比不上他!”
弘昀見母親動怒,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老夫人趕忙將孩子護在懷中,滿是心疼替他拭淚,責備婉貞道:“孩子知道什麼,你有氣也不該衝著他撒!”
婉貞正要回話,於此刻殿外又生出了極大的動靜。
她探首望向菱窗外,見是若嫻房中的人一個個面色煞白進出忙碌,又看到芊碧在同旁人交頭接耳,於是高聲將她喚入了房內:“她房裡鬧什麼?”
芊碧神色峻肅:“嫻格格的姨婆嘔血不止,人怕是不行了......”
“什麼?”婉貞含了幾分吃驚,和著弘昀止不住的哭聲繼續問道:“她才入府怎會嘔血?”她一捂鼻,將弘昀一把攬在自己懷中擔憂道:“可別是生了什麼暗病咱們不知道,萬一病氣過給人可晦氣了,尋郎中了嗎?”
芊碧頷首:“人都慌了,嫻格格守在身旁,餘下的奴才有尋郎中的,有尋主子福晉的。應不是什麼暗病,聽她房裡的奴才說,姨婆是吃了年氏房中的婢子送來血燕後才覺得不適......”
婉貞眸底盡是驚慌看著被她摔在桌上的碗盞,驚呼:“你說什麼!”
然而這一語尚未落,在她懷中的弘昀已然咯血不止,昏身過去。
婉貞死命搖晃著弘昀瘦小的身子,老夫人與芊碧也齊齊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