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在偃師一別後，想不到都已經二十幾年了，本宮臉上都已經有皺紋了，你卻還是沒有變過樣子。”武媚娘或許是真的老了，一向強勢的她在抿了口苦茶後，竟開始嘆起往昔，“想起來歲月也真是獨獨就對你格外寬容一些。”
思定在旁聽著，心裡一驚，她想不到這明崇儼都已經這麼老了，可臉上卻沒有半點歲月痕跡，好像從她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副奶油小生的模樣，而更令她覺得驚奇的是二十幾年前，他就與武媚娘相識。
明崇儼卻是沒有什麼表情，只能聽到略微的一點的歲月感嘆，也能聽到言語間的生疏：“天後謬贊了，相比起之前，天後倒是變得強大了很多。”
“天後就是天後，崇儼也沒有舊情人。”明崇儼的聲音將思定從剛才的回憶中帶了回來，思定望著眼前的男子，他說的是那麼確定，可是男子眼裡的那抹殘留的情意是掩埋不住的。
思定只淡淡瞟了一眼，便轉身走了，走的很幹脆，明崇儼望著那抹背影，垂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十五日轉瞬就過，武媚娘依舊是無恙，思定也在宮中本本分分的做著一個宮女該做的事情，明崇儼依舊是隔幾日就被武媚娘召進宮說話，李治知道了也沒有說什麼，反倒自己有空也會過來武媚娘宮中拉住明崇儼談談在朝政上的苦惱之事。
思定也在宮中見到了那個熟人，王望之。
“姑娘。”王望之與思定在宮道間的一次擦肩而過，王望之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思定，“不知道你在哪宮當差，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思定的小宮女。”
這一個多月來，自那夜一別，他便一直在當差的間隙裡，到處去打探她是在哪宮當差，可是全都無所獲，所有人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思定因為兩次所附的身子不同，樣貌也不同，可聲音卻是沒有變，她大方的轉過身子看著王望之，他比之以前，臉容倒是消瘦了很多：“沒有見過，這宮裡的宮女上千名，即便是見過也都已經忘了。”
王望之抱歉的笑了笑：“謝謝了，只是你的聲音跟她的好像，我便以為你們是認識的。”
“不知公公這位宮女有何事？”思定幾番思量，那夜與這個小太監也算是交談甚歡，若是他是有什麼忙需要找自己幫，她也順道幫了，也算是相識一場了。
“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我可能要走了，想再見見她，好好告個別。”王望之先是搖了搖頭，再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思定好像是在那抹笑意裡瞥見了死別，而不是生離。
思定是害怕死別，因為夭折的她太渴望做人，太渴望生，所以害怕死別，無論是誰的死別，她都是無法接受的：“既然公公說我與那位宮女的聲音很像，那不如公公便把我當做是那位宮女，以後有什麼事情就來我，我叫寧思，在天後娘娘的清寧宮當差。”
同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用不同的樣貌與王望之再次認識。
等思定到禦膳房拿好武媚娘吩咐的點心，再回到清寧宮的時候，明崇儼已經走了，她收拾的時候那杯茶還是熱的。
“寧思，你說這世上真的是有鬼魂嗎？”她在收拾的時候，武媚娘突然看著她的背影問道。
思定嘴角微微彎起，她這十五天費勁心思跟武媚娘聊一些鬼神，旁敲側擊的說一些民間母親殺死孩子後，被孩子怨恨索命的事情，再在武媚娘每晚睡覺前所喝的茶水裡放點自己的血思定是靈魂，沒有肉身，所以她的血是透明的），讓武媚娘夜夜所做的夢裡都出現自己，出現自己如果當初每被她狠心掐死，長大成人的模樣和自己披上鳳冠霞披出嫁的模樣，還有她懷孕生子，做了母親的模樣，這些都是她這二十年來所期待的，只是可惜她的肉身永遠無法長大了，也無法實現她的這些所想 。
她費勁心思做了這麼多，等的就是武媚娘這個問題，她要武媚娘在惶恐和對自己的愧疚中死去，這才是她的目的所在，光殺了武媚娘實在是太容易了。
“迴天後，奴婢不敢妄言。”思定眨了眨眼睛，眼裡有陰謀詭計，如果她沒有夭折，大概實在是真的會是第二個武則天，比她的妹妹太平還要聰明上幾分。
武媚娘在後面笑了兩聲，拂了拂寬大的袖子後，才道：“是不是覺得本宮不信鬼神之道，又在宮中殺了那些傳播謠言的人，你不敢說？”
思定把茶盞都收拾好了後，起身朝著武媚娘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