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走了。”公籬也蹲下身來,雙手搭上柔福的肩,使了一點勁就柔福整個人都扶起來,面對一覽無餘的汴梁城,面對漸漸遠去的隊伍:“別讓自己後悔。”
柔福被人強拉起,她將整張臉全都埋進了手掌心裡,通宿沒有睡覺的她此時看來更是無助無比,各種情緒全都在她的臉上交錯著出現,在心裡想了許久,也安慰了自己許久,最終這一切都因身旁這道溫柔聲線而落成實錘,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才終於是鼓起勇氣抬起腦袋眺望遠方,看向漸行漸遠的馬車,行走的馬車已經讓她分辨不清哪一輛是乘坐著福金帝姬的了。
她上下唇分離了開來,輕輕張著嘴在說什麼,可她說的讓人聽不清楚,就連距離她很近的公籬都聽不清楚,不過他想應該在對那個女子說著一些只屬於女子的閨房話吧。
碧瑤阿嬤在後面追著柔福出來的,最後在宮中尋了一圈,才來城樓上尋到了。
柔福整個人正靠在城牆之上,因為剛通宿,她的身體很虛弱,整個人看上去很瘦弱,好像只要今日的風稍微再大一些,就能夠將灰塵連著柔福這個人都一起卷下城樓下去,所以公籬在旁伸出手輕輕圍了柔福的腰部一圈,只不過並沒有觸碰到柔福的肌膚。
“帝姬......”碧瑤阿嬤瞧見了,趕緊上前扶過柔福,公籬怕碧瑤阿嬤對自己誤會,所以也順勢的走遠了一些,“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
柔福點了點頭,整個人都靠著碧瑤阿嬤,想要藉著身邊人的力,才不過走了兩三步,她又突然收住腳步,火鍋頭看向在後邊一直注視著她離開的公籬,她垂下眼眸,繼而又重新抬起眼眸,“那棋局我解了一宿也沒有解開,我待會拿到你那裡去,我棋藝不精,你還是直接告訴我該怎麼解吧。”
見到不遠處的男子含笑點了點頭,她才回以笑容,慢慢走下臺階,消失在男子的眼中。
回到清閣後,柔福好像忘記了剛才發現的事情,將剛才拿來的膳食吃了個幹淨不說,還躺在床榻上踏踏實實的睡了一個好覺,醒來後又讓碧瑤阿嬤打好熱水,讓她洗浴。
“阿嬤,我去一趟書堂。”柔福將棋子一顆顆的撿起木罐子裡,換了一身綠紗而做成的羅裙,整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有些活潑愛動了。
才剛剛走出閣門,她就碰上了公籬:“你怎麼在這裡?”
“帝姬不是要在下替您解棋局嗎?”公籬指了指遠處的大理石桌,“不如去那裡吧。”還沒有等柔福反應過來,公籬便幾步走上前,接過柔福懷中抱著的沉重的棋盤,往那邊走去,柔福在後,不依不饒,“怎麼突然不要我去那裡了,嫌棄我了?”
公籬聞言停下腳步,想著來時聽到那些宮女的閑言碎語,難免心裡有些不舒服,他抿了抿嘴:“帝姬還尚在閨中,若帝姬總是往在下那裡跑難免會有損名譽。”
“噗嗤!”柔福的嘴裡發出一聲悶笑,突然就好像心情爽朗了,“你覺得眼下的形勢我還會有可能出嫁嗎?”
“會的,帝姬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公籬很快就作答,答的堅定而肯定,剛答完便提腳往百花擁簇的石桌走去,還有一句讓柔福聽不清楚的後話,“以前是,現在也會是。”
柔福眨了眨眼,隨後也跟了過去,男子很快就把那盤棋局擺好了,兩人對立而坐。
男子執黑子,女子執白子,兩人各自捏起一枚棋子,而後不是對弈,而是男子將接下來棋子的走向,一步一步的告訴女子該如何下,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這盤讓柔福頭疼一宿的棋局在男子的三言兩語之下便一下給解開了,解開後瞬間明朗。
“原來這麼簡單。”柔福看著明朗的棋盤,突然失聲笑了出來,“虧我還苦惱這麼久。”
公籬又突然執起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的一個角落:“是啊,這棋局便如人生世事,看著複雜無比,令人頭疼不堪,可只要尋到了其中的規律.....”他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全都一掃而空,只剩下一黑一白兩枚棋子在棋盤上,“旁的棋子都是煩惱,只有這兩枚棋子才是真的。”
柔福頷首,似懂非懂,撿起棋局上的那枚白子,仔細端視觀察,嘴裡所聞與她所看卻完全不相同:“你為什麼這麼愛下棋,就跟我大哥很愛書法一樣。”
自從那年,那架古琴摔毀後,趙桓便已經不再彈過琴,而是痴迷了書法,還自創了一種字型。
“因為下棋能讓我不去想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公籬輕輕一勾嘴角,所有的愛恨情仇好像都在裡面了,“世事如棋局,能讓我想通很多事情。”
柔福突然起身,看著公籬突然有些淚目,好像有很多話要講,可又好像沒有什麼話跟他講,最後她只是啞著聲音輕聲說道:“可......不可以.......擁抱我一下?”
公籬怔然,卻還是起身擁抱了女子,他們這時候好像全然忘記了宮中那些繁瑣的規矩,連女子之德柔福都全然不想再記得。
“我知道我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我們現在擁抱了就全當我們成親了。”柔福踮起腳尖,才勉強講嘴湊到男子的耳畔,她在公籬的耳邊突然開口,溫熱的氣息全都打在男子的耳畔,令人瘙癢。
男子卻沒有回應什麼,只是輕輕張嘴,有些疑惑:“帝姬?”
不過只是一剎那,柔福馬上就離開了男子,笑起來眉眼彎彎,令人著迷:“這只是我一個人的認為,你可以權當不作數或者沒聽見,等以後你不當我大哥的軍師,出宮去了,自可隨意娶。”
“桃之夭夭,宜家宜室......”
柔福輕輕捂著胸口,她想她已經明白了。
注釋。
1)木施:就是古代放衣服的一種類似屏風的木製物品,很精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