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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淡粉宮裝,梳著雙髻的年輕宮女站在不遠處,看著皺紋爬滿整張臉的老人正躺在寢宮靠陽位置的躺椅上,身子消瘦到已經撐不起昔日的衣裳,眼眶深陷進去卻依舊可見年輕時候的風采,雙目緊閉的正蠕動著嘴唇腦袋左右搖晃,汗珠布滿怎麼也揮散不去,似是進入了什麼夢魘之中。
那是幾十年前,他帶兵抵抗匈奴兵生死攸關的一戰,連夜的廝殺加上烈日已經讓他漸漸感到體力不支,身上早已千瘡百孔,他想著如此死了也好,就不用回去想著如何面對孟意那駭人的眼神了,可是一匹棗紅馬從遠處趕來,將他從刀刃底下救出。
“想死?”女子挑了挑眉,淚眼氤氳,有種幸好趕到了的慶幸,“沒那麼容易。”
他整個身子躺在黃沙中,臉上新鮮的血液還可以沾上沙土,他偏頭看著女子,滿是老繭的手伸出去細細摩挲著女子消瘦且蒼白的臉:“我如今才知道,你這些年過的這麼苦和絕望,幸好這一戰不是你來。”
女子早已被磨去稜角,只是淺淺的抿了抿唇角並不說話,一人之力將他拖到兩軍交戰之外的地界,兩手快速點了他身上的兩個xue道,讓他動彈不得更說不得話,連痛都不能喊半分:“大燕還需要你這個一國之君,好好活下去,兩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的。”
言罷,女子將他身上的戰甲卸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而後是利落的起身,毫無留戀的轉身向戰場走去,走的那麼堅決,他卻只能將唇抿成一條線,嘴裡嗚嚥著什麼想要將女子喊回來,可他細弱的聲音在沖天的廝殺聲中毫不起眼。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子提著劍廝殺在匈奴兵中間,看著匈奴兵從背後偷襲將女子的衣裳割破,鮮血漸漸暈開,那麼刺眼,女子卻只是悶哼一聲,反手刺穿匈奴兵的身體,身邊不斷的有人倒下,女子卻置若罔聞只是悶頭殺著人,一路向匈奴兵將領的高地殺去,只看見女子親手刺穿了匈奴將領的身體,匈奴人一點點面對著女子倒下。
xue道解開的時候,因匈奴將領被殺士氣高漲,扭轉了將敗的戰局,匈奴兵即刻便潰不成軍,大燕大勝,他卻急紅了眼,不顧身上的傷痛用盡最後的力氣朝前面跑去,因為那個女子也倒下了,眼中充滿了絕望。
“看,我給你打了勝仗。”女子吞了吞口水,想起幾日前胡皇後所言,艱難的述說著自己無愧,“我...沒有對不起這...天下百姓,更...沒有對不起你...沒有...”
他急忙去堵住女子的口,八尺男兒一國之君此時比任何人還無助:“你為什麼還要來!你永遠都不肯聽我一句話!”
女子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看著他的眉眼,又去瞧一望無際的戈壁:“放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大燕了。”
他身子一頓,滿眼有不捨和情慾在蕩漾,他怎麼能放眼前的人走?他要如何說服自己的心放眼前人走?
老人悠悠轉轉從夢魘中醒來,渾濁的眼珠子打量著商玦,沒有似尋常人般驚訝,聲音被歲月磨砂的滄桑:“姑娘是誰?怎麼進到朕這裡來的?”
宮女輕輕掃了眼滿殿插的梔子花和外面栽種的梔子花樹,急忙低頭跪下,臉上滿是慌張的神色,趕緊答道:“奴婢是新來的宮女,見這的梔子花開的比別處好,所以就自己開門進來了,不知是陛下在這,還望陛下恕罪!”
“好看吧?”或許是老了的緣故,燕北很好說話,渾濁的眼中霎時間變得清澈,還能猶見一紅衣女子騎馬英姿颯爽的模樣,聽人談及自己幾十年來費盡心血培養的梔子花,突然來了興致,病殃殃的精神氣一下子好轉,神采奕奕,“朕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來照料,比別處的肯定是要好看一些的,她要是瞧見了肯定是還要比你興奮上幾分的。”
宮女不過是十幾歲的模樣,進宮前也曾聽過這位北帝的情史,知道他的那個“她”也定是指這位早逝的皇後。
北帝的第一位皇後孟意,史書上也只記載這位皇後在年方十六歲的時候嫁給這位北帝,後兩人恩愛世十幾載成為世人夫妻典範,只可惜這位皇後福薄,不到三十歲就歿了,諡號焾意皇後。沒有給北帝留下一兒半女,北帝自再不立後。
她好像還在書上見過,這位皇後最愛的就是梔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