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找老同學要詳細資料那通電話。
“這件案子不是我們想拖著,嫌犯藏得很深,也很謹慎。只要夏鄺那邊不出岔子,我們挨個排查ip……”
“所以你們就準備這麼一直讓一個孩子當誘餌?”
“高綸?” 那邊大約是沒想到我要管閑事,愣了愣,“這事你要管?”
“……”
不愧是混得禿頭的老油條,給我設了個套,裝無辜裝得爐火純青。
“嗯,我管。”
那頭呵呵地笑起來,“你辭職信壓著卷宗下,局長一直假裝沒看見呢,你也休息夠了吧,高神,教書太大材小用了……”
“那就把卷宗移開,讓老頭看到辭職信。”
“嘖,你還是堅持你那套……個體的惡無法被消滅源於這個社會共通的惡,法律是最後的防線的說辭?那你為什麼管這件案子?正義感泛濫?”
什麼正義感,我從來都不是聖人,硬要說,也該是多巴胺泛濫。
他最後說,“高綸,你不一樣了。”
當然會不一樣,當你有一個想要共度餘生的人後,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夏鄺要回家直播,我沒有攔著,提前開啟了電腦,久未使用的系統賬號密碼還能登入,心道今年過年還是得去老頭家拜個年。
夏鄺準時上了線,我黑進直播平臺內部資料處理系統,抓取裡面十萬以上的觀看記錄,將範圍從萬位數至千位數不斷縮小,雖然至多隻能縮小至百位,接著就需要一個賬號一個賬號地排查,透過犯罪資料建模,鎖定嫌疑人。但在這樣龐大複雜的資料處理後,很有可能沒有結果,因為沒人能肯定殺人犯就正好看著夏鄺的直播。
網路讓罪犯隱蔽在一個個資料後,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動手,在哪裡動手。
我不想等,不想夏鄺陷在這沒有盡頭的恐懼和仇恨中。
“這是我最後一次直播。”膽小的刺蝟藏著身上的荊刺,笑容甜美,卻透過鏡頭,無聲地下了最後的戰書。
很久之後我想到這天,仍感到心髒劇烈的疼痛。
從他為了誘導殺人犯,和男人裝成情侶,到進入警察包圍的酒店,看到他衣衫淩亂,被反綁在床上,在暴徒的兇器前無助地閉上眼睛。
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不是我的了。
是我被虛榮沖昏了頭,滿心想要以一個英雄的形象在他的世界裡降落,得到他的崇拜和愛慕,卻低估了他的勇敢和意志力。
我喜歡的小刺蝟,向我證明,他絕不是弱者,也從來都不需要什麼拯救。
“對不起。”
我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撲通撲通,像一隻被嚇壞的小鹿。
“對不起什麼,最後是你帶我吃了雞,贏了。”
他是個凱旋的英雄,即使衣容狼狽,笑容也依舊光芒萬丈。
照耀了我,治癒了我,圓滿了我。
很久很久以後,他帶我回到家鄉,來到他姐姐的墓碑前,介紹我時只說。
“這是高綸,是我深愛,想要與之並肩的男人。”
暖風沙沙,陽光正好。
我緊緊擁抱住他,決定對命運永遠心懷感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