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在譏諷中成長
生活就像是一場所有人都參與其中的大型舞臺劇,只不過絕大多數人身處觀眾席,少數人則坐在包廂裡。至於那些正在舞臺上賣力表演、上躥下跳的表演者,卻或是幸運與不幸的結合體。
那是一場毫無營養,更完全不涉及任何層次感與深度的鬧劇。最終那位紅鼻子小丑不慎從蹺蹺板上跌落,牙齒被被摔掉了七八顆,滿臉是血。那是出於本能流露而出的扭曲表情,只不過在濃妝的修飾下,竟顯得十分滑稽。
觀眾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過的掌聲,甚至不少人都笑得前仰後合。精彩,這才是大家所期待的精彩表演。
“媽媽,小丑先生哭了,好像真的很痛苦。”只有一個小女孩拉了拉母親的衣角,隨即小聲說道。只不過她的疑惑卻無人回應,一個都沒有,包括她的母親。
德行之劍所不可及之地,諷刺之鞭必定留下痕跡。沒有受過傷的人,才會譏笑別人身上的傷痕,戳人痛處的言語那不叫開玩笑,而是裝傻充愣的蓄意犯賤。
寒風肆無忌憚的在巖洞內盤旋,可小姑娘面前的那簇篝火卻始終沒有熄滅,甚至都未曾搖晃分毫。
小姑娘緩緩伸出手,將那個早已化成冰雕的蛋糕丟進了篝火裡。望著冰雕一點點融化,她扯了扯嘴角,眉宇間浮現出一絲寂寥之色。
“如果有人在背後議論你,那隻能說明你活的比他們精彩許多。冷嘲熱諷是對你的讚賞,閒言碎語是為你的精彩吶喊。”這是族長曾經寬慰小姑娘的話,當時讓她備受鼓舞,至少支撐她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歲月。
但現在她早已不再是十年前的傻丫頭,或者說已經不會聽了什麼感人肺腑的話就重獲新生。並且那些話就宛如副作用極大的魔力藥劑,剛服下的時候效果顯著,可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卻又會給身體帶來更大的傷害。
曾經小姑娘也十分相信自己的族長,自己的族人。但她又不是白痴,就算再如何天真,也看出了自己並不受族人待見。
這一方面是出於她近乎於完美的人形外表,另一方面則是出於她的強大實力,那是肉眼可見的成長速度。
然而還有一件事情,小姑娘至今都不知曉。或者說她幼年曾聽族長爺爺提起過一次,但卻早就在回憶裡支離破碎。
“意外”,小姑娘非常好奇自己父母是怎麼死掉的,更奇怪為何雙親連個墳包都沒留下。
可小姑娘的疑惑換來的不是什麼解釋或安慰,而是族人們的古怪目光,還有那些或畏懼、或忌憚的微妙表情。
有才能的人如果對自己的才能毫無自覺的話,那麼會讓沒有才能的人覺得無比諷刺。有的時候覺得人生還真是一個諷刺,在這漫長的時光裡,我們都漸漸變成了曾經最厭惡的“自己”。
族人們一方面不願接受小姑娘,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才是族群的未來。醉酒的壯年男子罵罵咧咧,甚至汙言穢語。婦人們起初僅是在背後指指點點,可發展至今,卻成了某種習慣,有事沒事便會當面斥責小姑娘,並且還都是些不可理喻的原因,完全就是在沒事找事。
至於那些與小姑娘年紀相仿的族人,則更是直接刺痛了她的心。沒有誰真的將她視作朋友,要麼稱呼她為“異類”,要麼索性避之不及,要麼將她的真誠揉捏成齏粉,然後再放肆嘲笑。
童年時遭受旁人的一些冷嘲熱諷,頂多不過是在心裡紮了一針,壓根不能鈣化成骨骼裡的自卑,更沒可能匯成長遠人生旅途中的腥風血雨。
真正的挫傷來自於最得意的那些人,言語上、眼神裡的打擊與蔑視。那些東西準確無誤的命中心底最柔軟之處,使我們僅存的一點自尊也消失殆盡。並且在往後的歲月裡,它們縱然會被無數次強行壓抑,可每次都隱隱作痛。
多年之後,我們特別希望能擁有更多的朋友,正午時分手挽著手奔向巖洞,在長輩喋喋不休講大道理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傳遞紙條,在夜幕降臨後結伴來到那所謂的“秘密基地”,嘰嘰喳喳的談論起外面的世界,而後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
但如小姑娘那類人,卻始終只能淪為一個個旁觀者。他們對自己的相貌自卑、對自己名字自卑,對自己聲音自卑,對自己牙齒自卑,對自己家庭自卑,對自己整個人都唾棄不已。
即便是後來長大成人了被誰誇讚長相可愛甜美,他們心裡一瞬間的感覺竟然只是羞愧難當。
因為他們只能從那些誇讚中聽出嘲諷的聲音,自以為難堪讓他們下意識的反應:應該是對方在故意刁難,自己怎麼可能那麼優秀,一定是在說反話罷了。
小姑娘此刻就是這種想法,並且更可憐的是,她如同一隻常年被囚禁在鐵籠內的飛鳥,雖擁有了振翅高飛的體魄,雖也有了自己的期待,但卻沒有任何方向,因為她所能見到的,都是重複再重複的景色。
可她卻也沒有心灰意冷,她需要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讓所有族人承認自己的實力,強大到可以堂堂正正的踏出這個冰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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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生活就像吟遊詩人口中的唱詞那樣,主人公往往都是寂寥而又心甘情願的忍受活著,忍受著自己所無法忍受的壓力與苦難。只不過小姑娘可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她之事希望能有朋友,哪怕一個都好。
若是再奢侈些,她還希望能離開這裡,離開帕瓦聯邦,然後親眼去瞧瞧外面的世界,無論多麼危險都沒所謂。
雖然還是常常心生失落之感,但小姑娘卻也沒了曾經的憤怒與不甘。現在她宛如一個看客,或者說自己努力了就好,不再強求更多的回饋,這也是她對族人們最後能做的一件事情。
生活規律得彷彿生了鏽一般,既讓人輕蔑,又讓人害怕,但同時也是一種保護,令人意識不到時間正快速流逝。
人小時候總是鄙夷“酒肉朋友”這四個字,長大後才發現,當我們最難過的時候,只有喝杯酒或大口吃肉才能讓我們稍微舒服些。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說,酒肉朋友才是我們永恆的好朋友,因為對方絕沒放棄佔便宜的可能,相反還會如期而至。
面對帶著惡意的誤解與帶有取樂味道的嘲諷,唯一的對抗辦法便是選擇沉默。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每個人都在自我作賤,這才是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
然而對於小姑娘來說,最讓她諷刺的是,那些族人已經陌生到了連開一句玩笑都要反覆斟酌用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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