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屑地一笑,道:“還說識禮法!十幾歲就瘋到外面,整日介想的都是打打殺殺,還處處與你兄長比高低;最可很的是,還自己在外面相好了男人,唱了出只有戲文中才見到的私奔之舉,令王府上下臉面丟盡!你說從古至今,有你這樣的識禮法的女子麼?”
趙敏撅著嘴,抱著王妃的胳膊輕輕揺晃,嬌聲道:“那如今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木已成舟,罵女兒也沒有用了,娘親何必再擔心女兒呢?”
王妃長嘆道:“你呀,真後悔當初沒有嚴加管教於你……如今當真說甚麼也晚了!只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出身名門閨秀,不要讓人家漢人笑話我們蒙人女子都是不懂禮數的蠻人,那便好了!”
趙敏嘟著嘴道:“誰敢笑話……”
王妃道:“你道你還是以前的如陽王府郡主娘娘麼?甚麼人不敢笑話你?”
趙敏見又惹得娘親生氣,忙撒嬌賠禮道:“是,是!女兒不敢!女兒不敢!還不好麼?”
王妃道:“甚麼不敢?”
趙敏道:“女兒要做一個知書達禮、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不敢再做野丫頭了好麼?”
王妃這才微微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你要記住,在家在外都要尊重你的相公,不能像個女霸王一般,落下個令漢人以為我們蒙人女子都很兇悍無禮專橫的模樣!”
趙敏咋舌道:“這樣啊?娘親你對女兒也太苛刻了吧……”
王妃怒道:“甚麼苛刻……”
趙敏見娘親又要生氣,忙介面道:“甚好!甚好!敏敏都聽娘親的行了吧?”
王妃道:“這還差不多!”
趙敏又小心―聲道:“娘親這麼說,就是池……他要納妾,女兒也不能幹涉了……”
王妃怒視女兒道:“你剛才對為孃的說了甚麼?如何才說過的轉眼就忘了?”
趙敏連忙賠不是,王妃才息怒嘆道:“何為相夫?便是輔佐夫君、為夫君分憂、持家主內、勸良從善!而越禮阻撓幹涉,便是做那種僭越亂禮之事了!”
趙敏心中不快,但又不敢說,心中只道:“以往父王每每納妾,娘親不也每每不快麼?如今卻又來這般說我……原本還盼娘能支援我,如今卻……”當下母女二人一夜無語。第二日一早,王妃抱了抱外孫女,便哄出趙敏,再不見她了。趙敏深知自己與家人的處境,不敢再行叨擾,只得與張無忌收拾行裝,告別了主持,上路往甘涼進發了。
此刻江湖已經風傳:正月十五,髙郵大鬧花燈,大周誠王張士城於皇城內大宴江湖豪傑,同賞屠龍寶刀!誠王為顯毫爽闊綽,竟然每人都饋贈重金,賜美女陪酒,其弟張士信酒後更加當眾同身邊的美女做下了許多見不得人的齷齪事,當時便將武林中的十多位高人氣走,如當今武林的泰山北鬥張三豐真人、武當派掌門俞蓮舟、武當四俠張松溪、南少林住持玄慈、崆峒五老等等,鬧了個天大的笑話。後來有人趁醉踢場大鬧起來,便有人慾趁亂奪刀,於是南少林玄袼大師帶領數名高手和宮中侍衛護刀,當場劫殺了明教光明右使範遙、大漢國右將軍鶴筆翁、方國珍貼身第一侍衛湘南斷頭刀馮旭等人,一時間在江湖上掀起了更甚少林“屠獅”大會的軒然大波!
明白就裡的人一看即知,冷謙生前定下的遺禍江東之計終於得逞了!張士信乃是南少林俗家弟子,玄袼託名為張士城護刀,以張士城的名義一舉殺了明教、陳友諒、方國珍三大勢力中的重要人物,其險惡用心,表明無疑。但此刻張士城兄弟卻得意非凡,以為終於揚刀立烕,成為了武林至尊呢。
張無忌等人一路行走,卻沒有遇上武林人物,竟然對這件轟動天下的大事毫無耳聞,也算竒了。
張三豐於高郵同玄慈竟然一見如故,這一道一佛兩位當世高人一時間食則同席,臥則同塌,從武功說到世事蒼生、天下時局,無所不談。張三豐長嘆曰:世道混亂已久,天下蒼生期盼安定,你我年歲雖老,但好歹還算身負一二技藝,若不為蒼生做點甚麼事,豈非對不起這一生中的衣食父母?
同為出家人,但張三豐卻將黎民百姓稱作衣食父母,日夜為蒼生擔優,反思己身,玄慈當真直感汗顏無地。
佛家和道家的思想有極大的差異,但對於天下乃至百姓,都釆取任其自生自滅,不加理睬過問的態度。但張三豐勇於突破先輩聖賢思想的束縛,主張修世間道,不再白吃百姓的香火錢,遊走四方,號召天下豪傑,為蒼生謀福。此刻的張三豐已經完全超脫了私心私慾,竟欲南投朱元瑋,要助他早日平定天下,還百姓一個太平世界!而非勸自己的徒孫張無忌回教奪權,日後為己謀個太太上皇的尊崇名位!
玄慈對這位長了自己三十餘歲的高道欽佩仰慕之極,便將自己的過去以往毫不避諱隱瞞地對張三豐說了。原來那玄袼竟然是玄慈的小舅子,小玄慈十歲。想當年玄慈乃是南少林俗家弟子,家境富袼,迎娶玄袼的姊姊時,玄袼還是一個拖著鼻涕的毛孩子。後來玄慈因為痴迷於佛法武功,執意拋妻棄子出家做和尚,由此深深傷了愛妻的心,她從此再也不願見到玄慈,最後隨著家道中落,窮迫而死。玄袼的武功便是玄慈傳授的,後來他也拜玄慈的師傅為師,做了南少林的俗家弟子,直到三十多歲與人比武吃了大虧才落發出家的。出於對妻之愧,玄慈便萬事倶順著這個“小舅子”,於是不久前竟然受玄袼所誆,誤入了神衣門,並不得不遠行伏牛山,為了獲取玄袼的回春丸解藥而同張無忌交手。
另外,不久前神衣門弄得了一具據稱為僵屍的死屍,門中高手都看不出任何門道來。張三豐笑道,此事倒聽徒孫無忌講起過,連深研此道的火龍真人都不能全然明白,何況你我。嘿嘿,他們定是想造出大量的僵屍士卒沖殺疆場,奪取天下!還好無法想通其中竅要,否則必然弊大於利!
張無忌等四人旖旎來到天水深山之中,尋了個景緻優美,百姓頗密之處落下腳來。此地遠離中原戰火,四面環山,進出交通極不便利,百姓一半多都為回民,貧窮但頗安寧,直若與世隔絕。此地百姓往日裡缺醫少藥,平日生病,多請當地的神巫敲打蹦跳趨病,花費多而病難愈,而赤腳郎中張無忌到來後,不久便大改其觀,由此極受當地鄉紳百姓歡迎,很快便在眾鄉紳百姓的幫助下,開墾了荒地,修造了房屋,就此定居了。
這一日,張無忌偕同作藥童打扮的小昭出遠診回來,一路陽光明媚,景色極佳。張無忌道:“小昭啊,你本該嫁個好人家,過些富足快活的日子的,如今沒來由跟著大哥,日日受這日曬雨淋,粗茶淡飯之苦!”
小昭笑道:“哪裡有苦?跟著大哥,對小昭來說,再苦都是甜啊!小昭歡喜得緊呢!”
張無忌苦笑著揺了搖頭,只好暫且不去說這些。眼見遠方青山綠水白雲,正想贊嘆幾句時,突然一陣冷笑聲從附近的密林中傳出來:“嘿嘿!好一個小昭,你好端端一個波斯明教教主不做,卻偏要來此處做低賤的丫鬟!當初可當真小覷於你了!”
悅耳動聽的話音落後,密林中走出一位身著白灰色淄衣的妙齡女尼,不是周芷若是誰?
張無忌和小昭一時間都愣了,實在想不通為何她能跟到此處。
難道她自武當山向陽坡竹林內一掠而去後,竟然從未遠離張無忌左右?
看到二人目瞪口呆、紅暈上臉的樣子,周芷若咯咯笑起來,笑著笑著,雙目光華一閃,滾出兩行瑩瑩閃亮的珠淚,飛速地滑過臉龐,跌落到胸前的淄衣上。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