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傑看著眼前之景狀便停了下來,觀望片刻後方慢慢向走上前去的喬巧兒,問道:“巧兒,這八個字我以前聽父親說過的。當時父親說人生天地間,仁道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無論是富貴還是貧賤,無論是倉促之間還是顛沛流離之時,都絕不能違背了這個根本的。”
喬巧兒聽他如此說,心中頗有感觸,便停下來,轉過身來等他,臉上露出的是欣慰歡喜的笑容。就在連城傑走至她身邊,又和她繼續向前走去時,喬巧兒說道,“連伯父說得真好,仁道乃仁義之道。巧兒沒想到雖然你們連家富可敵國,但是連伯父卻在小時便對城傑哥哥講授了這‘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道理。”
連城傑正欲說話,卻是聽得那正堂中傳來了一個女子很是歡喜的聲音:“是喬姐姐來了麼,在哪裡?快帶我去。”話音未落,只見一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著一襲白色貂裘,模樣甜美,匆忙地從屋裡跑了出來。
卻見她在臺階上停留了一念,看向臺階之下,然後大聲笑道:“喬姐姐,你來了,真是太好了。”話音未落,整個人則是跑下臺階,很是歡喜地牽起了喬巧兒的手。喬巧兒亦是笑著,一邊和她轉了好幾圈,一邊笑道,“想不到六年不見,我們的木蓉都長成美麗的大姑娘了。”
“哪有,蓉兒怎麼敢和喬姐姐相提啊,姐姐你課才是這天底下最美麗的人兒。”那小姑娘很是歡喜地笑道。
“蓉兒,不可放肆。”
突然,從屋中走出來了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那中年男人臉色祥和,卻是微微一笑呵斥道。連城傑望去,只見那男的做商人打扮,臉面方正卻始終一副笑臉模樣,下巴處留著一捋胡須,很是好看。而那女的則有些肥胖,樣貌平常,卻也是一臉慈善的微笑。
那木蓉聽言,則是放開了喬巧兒。喬巧兒隨即便站到連城傑身邊,與之一起齊齊地給臺階上的中年男女行了個禮道,“巧兒見過木莊主、木夫人”。那中年男人木莊主見到喬巧兒兩人行禮,急忙奔下石階來,一邊鞠躬行禮,一邊道,“巧兒姑娘萬萬使不得,這可折煞了我木國光了。”那中年婦人見丈夫如此,便也快步走向來,很是恭敬地行了禮。
待一切客套之禮完畢之後,那莊主木國光則是看向連城傑,然後笑著對喬巧兒道,“恭喜巧兒姑娘,十二年的堅持終於尋到了連公子。”
那木蓉聽到父親之言,立即忍不住大聲說道,“那真是太好了,喬姐姐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連哥哥了,真的是太好了!”木蓉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連城傑身邊,滿臉歡喜地打量著連城傑,似一個小孩子初見什麼稀罕物件那般好奇。
“蓉兒不可放肆,若不是連公子,喬小姐也不會歷經千辛萬苦來到我們這洪澤之畔,更不會尋得仙藥來救你。還不快快拜謝二位恩人?”那木夫人道。
“那有那多客套哦,喬姐姐是我親姐姐嘛,那連哥哥就是我姐夫了,難道我姐夫還會怪我這小妹妹不懂禮數不成?你說是不是連哥哥?”那木蓉笑著調皮道。
連城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心下正是犯難時刻,喬巧兒則是比較大方地說道,“木莊主、木夫人,你們就不要為難蓉兒了,沒關系的,這些年巧兒也很想念這位妹妹的。”
“哎,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小便被寵壞了,請兩位勿怪。”那木國光賠禮道。
“爹,娘。喬姐姐和連哥哥大老遠的難得來一回,快讓他們進屋說話吧。”木蓉道。
“喬小姐請,連公子請。”
隨後,一行人進得屋中,談了一些從何處而來之類的問題之後,便是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其間也沒有多少連城傑想聽的事情,加上他這個人從小就很少與人交談,故而席間言語很少,他只是靜靜地觀望著喬巧兒和木容的閨蜜之言,偶爾附和一下木國光夫婦的言語罷了。
只是在席間,連城傑大致瞭解了喬巧兒與這木府的聯系。六年前,喬巧兒從南方北來,不知何故昏厥在洪澤之濱的小道之上,身上有三處刀傷,被外出替女兒尋醫的木國光帶回了家中。那時木國光覺得她一個小孩子很可憐,所以帶至家中之後視同女兒一般盡心救治。五天之後,喬巧兒方才醒來。隨後喬巧兒得知了木蓉的病情在世間已無藥可治,便帶傷出了木府,三天之後取得一粒丹藥回來。而木蓉則是吃了那粒丹藥之後,病情便好轉了起來,從此活了下來且病情不曾複發過。
喬巧兒把這段經歷說得極是輕松,遠遠沒有木國光夫婦說的那般嚴重。而連城傑心裡知道,她這般是不想讓自己太擔心了。他看向她的時候,她也看向他,兩個人皆是會心一笑。雖沒有言語,但是彼此都能懂,想必這世上也沒有比這再美好的事情了。
隨後,喬巧兒和慕容、木國光等人在談論這六年裡的事情,連城傑眼見自己一點也插不上話,幹坐著也是很不自在,便尋了個藉口出了正堂。他一個人在這木府院中靜靜走著,默默地想著他所聽到的這十二年喬巧兒天南地北尋找自己的事情,想著想著不禁心酸起來……
“周老頭,你倒是和我們說說在一百年前,這洪澤之濱發生了什麼事啊?”
連城傑走過一個了院落,右腳剛要踏進裡邊那個略小一些的院落時,突聽裡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連城傑放眼望去,只見一群家丁模樣打扮的男子和奴婢打扮的女子站在院中,緊緊圍著一處房屋的大門。
“是啊,周老頭,你就快說吧。”眾人附和著。
連城傑加快了腳步,走向場中站立的人群。待他撥開人群望去,只見一花甲之貌的老頭坐在門檻上,著裝樸素,精神健碩。連城傑見狀,心下又驚又喜——只因這老頭正是自己在那上京悅來客棧中見過的周老頭。
連城傑正欲說話,卻聽那周老頭伸了個懶腰,慢慢說道:“既然如此,我便道與爾等吧。”周老頭看向眾人,輕輕一笑,然後繼續說道,“當世中土,若說正道領袖那必是終南玄門、久天寺和歸樂谷三家,然三家之中修行各有不同,故而歷來明爭暗鬥亦是不斷。其中的爭鬥應以玄門和歸樂谷兩家最為長久,也最為激烈。其實吧,明明都源於道家,但卻非要分出個嫡庶來……不想在一百多年前,歸樂谷出了李承旭這樣一號人物,人品道行可說當世第一。故而歸樂谷的上代掌門便打算讓李承旭襲承掌門之位,帶領歸樂谷重振雄風,取代終南玄門。”
“那後來呢?”眾人見周老頭停頓了片刻,似有不說下去的意思,便催促道。
“後來啊,後來李承旭向終南玄門挑戰,玄門掌門便派下終南玄門獨秀峰的首座漫雪大師迎戰。兩人多次大戰皆無結果,故相約在這洪澤之上最後一戰,此一戰大戰了七天七夜,天昏地暗……卻不想,最後雙雙身死。”
“啊——就這樣講完了?”眾人很是喪氣地道。
“那尓等是要怎樣,難道要我這老頭胡編亂造,說他們沒有死,而是互生情愫之後攜手浪跡天涯去了麼?”那周老頭道。
“是啊,是啊,那樣才好麼。”有一婢女很是歡喜地道。
“小姑娘,你以為這世上情愛之事當真是那麼美好麼?”見眾人不語,周老頭輕咳一聲繼續道,“那麼我就和你們說說,這洪澤之濱一個發生在兩百年前的故事。洪澤之東有一城叫淮陰,淮陰裡有一何姓的大戶人家,家中有一小姐淮陰人稱為何大小姐。這何大小姐啊,十八未到,卻是生得落落大方,美貌之至。以致何府門庭若市,每天從各地來提前的都有十人之多,只為一睹芳容。”周老頭慢慢說道。
“那何大小姐後來嫁給誰了?”那婢女說道。
“她誰都沒有嫁,而是一個人女扮男裝逃出家門去了帝都陽城,想去尋個如意郎君。後來在帝都陽城遇見了一位上京趕考的落魄書生,歷經生死艱難,可能是情至深處了吧,兩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以為人生遇到了對的人。”
“在帝都陽城的兩年時間裡,書生對她很好,事事都順著她的,哄著她。書生慢慢沒了自己的脾氣,甚至被人嘲諷懼內也也是毫不在意的。後來,為了不讓何大小姐離家太遠,書生決意來這洪澤之西的徐城。兩人海誓山盟,誓死不分開雲雲之後,書生便與何大小姐一道到了這徐城做了個小吏。剛開始的兩年裡,兩人相處也很好的,隨著何大小姐年齡漸長,到了不得不談婚論嫁的年紀,但書生卻是一心忙於衙門工作卻忽略了何大小姐的感受。”
“可能是何家嫌那書生家境貧窮,不讓那書生進家門吧,這種事情在中土各地歷來是很正常的現象。”一男家丁說道。
“這個小老兒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這何大小姐的家人是來過這徐城看望過書生和何大小姐許多次的,何老爺和夫人看著女兒如此堅決,便提出可以在這徐城幫他二人置辦一處房産。但是呢……”
“書生沒有答應麼?”連城傑問道。
那周老頭看向連城傑,微微笑道:“書生答應了,但是他想讓何大小姐帶他親自上門去與何老爺和夫人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