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
“你……還記得我嗎?”
赫連清擁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他的俊美透著多種矛盾而複雜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那難掩的書卷氣沉著而儒雅,卻一點也不女性化;他略顯冷淡的眉眼,微微有些疏離的感覺,卻更加讓人心疼;縱是一雙傲人的長腿委頓在輪椅裡,依然腰桿筆直,氣質天成。
這樣一個出眾的人,白鷺怎麼會忘記呢?上次他還笑著提醒她,讓她趕緊逃離她闖過禍的事故現場。
能夠再次遇到赫連清,白鷺原本惶惑不安的心,不知怎的滑過一絲慰藉。她笑著朝赫連清點點頭。
“記得,好久不見。上次,謝謝你。”
她竟說謝謝他,她難道不介懷嗎?赫連清疑惑不解,扶著輪椅又靠近了白鷺一些。
“你最近……還好嗎?”
這樣溫柔的人,連陌生人也會主動關心。白鷺在心裡對赫連清的好感,更多了幾分。可是,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她的心被更大更多的困擾梗阻著,狠狠的打著死結。
她漫不經心的輕“嗯”了一下,回過頭盯著牆壁上的按鈕看,不再發一言。
白鷺的清冷,讓赫連清的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沉默蔓延在狹小的電梯裡,直到抵達赫連清所住的樓層,“叮”的一聲響。
白鷺無暇多顧,只低著頭走在前面,她緊緊攢著手中的信封,小手在門上舉起來又放下再舉起來,唇角被她咬得煞白。
赫連清跟在她身後,看著白鷺的舉動,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白鷺剛才能夠那麼平靜的和他對話,並不是因為她不介懷,而是因為她其實……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她應該只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只單純的把他當成一個曾經幫助過她的人。而對於他們之間,那悱惻纏綿的一晚,恐怕真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赫連清更加忐忑了,他抓著輪圈不敢輕易上前,他甚至希望那激蕩的一晚根本不存在,這樣他就能清清白白的,挺起胸膛去重新認識白鷺,哪怕是坐在輪椅裡。
過了好半晌,赫連清終於鼓起勇氣,心緒複雜的來到白鷺身旁,掏出鑰匙插進鎖孔。
“進來坐吧。”
赫連清率先將自己推到屋內,可當他轉過身再次望向白鷺的時候,整個人都好似被一盆冰水,淋得渾身浸透。
白鷺正一臉錯愕的望著他,事實上是盯著他的雙腿露出恐懼的眼神。
赫連清心中一陣悶痛,彷彿呼吸也在這一剎那停止了。他不由自主的抓著自己略顯突兀的膝蓋,難掩深深的愧疚。
似是不敢直視白鷺的眼睛,赫連清低聲說了句。
“對不起。”
可就是這低沉沙啞近乎卑微的三個字,卻好像一枚□□,再次將白鷺混沌的頭腦轟得一片空白。卻也在此時,兩個多月前的一絲記憶碎片,又猶如芒刺一般紮了進來……
那一晚,她迷迷糊糊的看到那輛曾被她不慎刮花的寶馬車,就停靠在不遠處。走過去一看,發現看到駕駛室裡有人,便沖動之下要去還錢,結果反倒醉倒在馬路中間。
這時候,他從車上挪下來,坐在輪椅上輕輕搖晃著她的手臂,讓她“醒醒”。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辨清他好看的眉眼,便一下子摟住了他的脖頸。
“怎麼是你?你居然騙我說不是你的車。嘻嘻嘻,你真好。我現在有錢,我要還你錢,我以後再賺錢還你。”
白鷺一點點想起,自己嘮嘮叨叨醉態百出,而赫連清當時很有風度的想要推開她,卻是被自己硬拉著不放……
之後,她幾度昏睡,醒來後更是以為自己不過是在做春夢,愈加主動的獻吻,隨後與他有了纏綿的一夜……
可以說,整個過程,都是白鷺在勾引他,
而今天首先說對不起的,竟然是他……
白鷺覺得自己的良心顫抖得快要瘋了,望著赫連清那張布滿歉意的俊臉,還有他身下孱弱的雙腿,她頓時覺得自己猶如是一個不要臉的,到處碰瓷的訛詐犯。他曾紳士的放手,卻是她自己倒貼上去。他連幫了她兩次,她卻還想要他的錢……
白鷺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她不懂該如何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更不懂該如何和此刻的赫連清解釋眼下的窘況。這樣棘手的現狀,是白鷺十九年來從未遇到過的。她本能的想要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於是,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沖下了安全通道……
……面對白鷺再次不告而別,赫連清猶如被當頭猛擊。他狠狠的捶打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懊悔當初為什麼意亂情迷,明知自己不配,卻依然玷汙了這樣美好的女孩兒。
他深深的自責,將頭埋進雙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扶著輪椅去關門,卻赫然發現,那張之前被白鷺緊緊捏在手心裡的信封,遺落在了門口。
赫連清糾結片刻,還是開啟了信封,卻看到了更加讓他顫抖不已的資訊……
“白鷺,女,19歲,妊娠早期,8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