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每個人都繃緊了頭皮。
噙著笑,慢慢的、緩緩的,他將大刀擱在桌上,掏出手絹擦了擦手,對著所有賭客玩家微笑。
「抱歉,驚擾了大夥兒的玩興,方才這一局,都算我的。」
他淡淡說著,朝一旁的莊家交代。
「老伍,讓大爺們到酒樓裡歇歇,把這兒清幹淨。」
「是。」老伍點頭,立刻笑著招呼起受驚的客人來。
他沒留在現場,只轉身離開。
這一回,沒人再試圖攔阻他。
他掀起簾子,踏上回廊,穿過小橋流水,走過假山造景,在眾目睽睽之下,神色自若的上了樓。
回到房裡,他脫下了染血的衣冠,只著素白單衣,坐到窗邊美人榻上,這才倚在小幾上,看著遠方的夜色。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是那已連著數年奪得花魁的女人。
即便隔著門扉,他都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進來。」
他頭也不回的說。
女人走了進來,輕移緩步而來。
「爺,您還好嗎?」
他依然沒有回頭,只看著遠方。
「好,當然好。」
他握住了掛在腰上的小銀鎖,用指腹摩撫著,淡淡反問。
「怎能不好?」
聞言,女人停下了腳步,不敢再進。
她停了下來,反倒讓他笑了。
諷笑。
她怕他,他知道。
這城裡的人都怕他,即便跟在他身邊多年,這女人依然怕他。
怕得要命。
他是周慶,他要人生,人就得生,他要人死,人就得死。
只要有腦袋的,都知道應該要怕他。
女人識相的退了出去。
夜風又起,再次揚起了他漆黑的發。
他閉上了眼,握緊了掌中那小小的老銀鎖,感覺著風,感覺著手中那結實飽滿的溫熱。
這城裡,只有一個女人不怕他。
女人清澈的黑眸,浮現眼前。
他可以清楚看見,那黑眸隔著粼粼的波光看著他,隔著大街小巷看著他,隔著桃花青柳看著他。
這些年,那雙清澈的眼,總無時不刻的看著他。
看著他為非作歹,看著他喪盡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