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修寧說,修逸已經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他起身,將用於調兵的牙牌繫到腰間,對何必道:“這人就是關竅,掘地三尺也得找出來。”
一聲雷響,雨大了些。修寧拿起一旁的風袍為修逸披上,神情認真:她沒有騙你。
作為交易,修逸該把昭昭從徐府撈出來。
“不過是個不擇手段的小妓女,哪值得你這麼惦記?”修逸冷冷道。
常年病居深宅,修寧太無聊,修逸知道。能勾起她興趣的人或物很少,難得一遇,他該遂她的意。
可這小妓女偏偏不可深交。
修逸看向案上那碗涼掉的藥,三年前的某夜,修寧被貼身侍女下毒,堪堪撿回一條命。
本該像他們母親一樣銀弓白馬馳騁沙場的驕傲小郡主,從此得靠藥續命,沉默又單薄,像縷隨時都要散盡的光。
“修寧,人心難測,哥不想再看到你有三長兩短。”
丟下這句話,修逸和何必走進風雨裡。
綁人的麻繩快趕上昭昭手臂粗,糙剌剌的,纏在腕上像針扎。
扎久了,疼痛變得麻木,昭昭在麻木中睡過去,做了個噩夢。
夢裡的她成了一團綿綿乎乎、難辨認五官的肉,以徐逢小妾的身份回到青陽縣,虞媽媽窈娘小多跪著向她行禮,不敢再叫她昭昭兒。妹妹阿蘅也長大了,貪婪地望著她身上的珠釵華服,痴痴地說,姐姐,求你把我也獻給徐大人吧。
昭昭驟然驚醒。她依舊被吊在房樑上,四周茫茫無光,像夢裡一樣。
一道轟雷落下,白得刺眼,將一道人影投在昭昭臉上。她看見門外站了個細瘦的人,瘦婢子?還是……
吱呀一聲,門開啟,是個身形弱弱的家丁,站在漆黑的風雨裡。
尋常家丁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更不會穿著一套不合身的衣裳,溼溼的下襬拖在地上。
昭昭望著這人瘦弱的肩,心裡忽然跳出了個名字,還沒開口問,王柳兒已經仰起了臉:“昭昭。”
“柳兒姐……”昭昭望著身下的人,有種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動,可一見王柳兒神情平靜而死寂,她又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
門被關上,兩人都成了籠中困獸,王柳兒單刀直入:“昭昭,我有事相求。”
黑暗裡,昭昭看不清王柳兒的神情,卻能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得已而為之。
“柳兒姐,你說。”
“……我想求你把我引薦給徐大人。”王柳兒攥緊了拳,昧著心說:“但見面地方不能在徐府,而要在外面。”
“教坊?”
王柳兒搖了搖頭:“徐逢愛惜臉面,不會去教坊。我在外面買了間小院,你將他引到我那兒去,然後……”
說到難處,王柳兒聲音輕下去:“然後……你就快些跑吧。我會給你一筆銀子,是這大半年來我賣身賺的所有積蓄,夠你安逸一輩子。有人會接應你,帶你去山裡躲著,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出來好生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