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7.修寧(七)
“打吧。”修逸冷笑道,“儘管打。”
何必憋不住了,衝上來護住他,勸道:“主子,您跟王爺服個軟,他哪會真重罰您?”
“他重罰我的也不少了。”修逸把白衫脫了,露出滿是傷痕的肩背,嘲道:“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我原就是給他打著玩的。”
湛若水是真怒了,親自拿了馬鞭,下手極重:“你從小就任意妄為,多年過去依舊邪性不改!做事衝動不合身份,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
今上胞弟寧王的獨子,定北軍的少將軍,開國七公之一言平的長孫……太多身份壓在修逸身上,他卻咬著牙說:“我誰也不是。”
湛若水停下鞭子,指著他鼻子道:“你是誰不由你定!從前你任意妄為,現在還肆無忌憚,究竟想把家裡害成什麼樣子?!”
修逸回頭望他,慘白的臉上全是疼出來的汗,嘴角卻浮著不屑的笑:“我們家到這步田地,究竟怪我肆意妄為,還是你心慈手軟?”
修寧趕到院外時,正好聽見牆內傳出馬鞭落在肉上的聲音,響亮得讓人心悸。
她進去,侍衛不敢攔她。湛若水見到了她愣了一瞬,神情瞬間柔軟,很快又冷硬了回去:“夜裡風寒,你出來做什麼?”
修寧不答,冷冷地擋在修逸面前:哥是為了我。
這倆父子水火不容,各自我行我素,湛若水從來不問修逸在想什麼,修逸也懶得多說。
修寧手勢打得很快,旁邊的何必看得懂手語,幫忙說清了今晚的事。
湛若水聽後默了會,指著前幾天才捱了軍法、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何必,問修逸:“知不知道我為何動軍法打他?”
“因為你懦弱。人家都騎到我們頭上了,你還想著退讓,還想著虛與委蛇。”修逸冷笑道。
何必慌了,忙說道:“主子,是我動刑逼問遊大人的兩個副將,讓他們咬舌自盡了,不幹王爺的事!”
修逸忍著背上的傷,緩緩站起來,不願再跪這種父親:“他讓你駐守北境,你就忠心不二。讓你交城棄地,你就拱手於人!現在鳥盡弓藏,他要你死,要你妻子兒女都死,你還把他當親兄弟!”
湛若水罕見地沒有打斷修逸,修逸繼續斥道:“徐逢就是他派來的看門狗,狗都敢衝我們呲牙裂嘴了,擺明了他殺心已定!窮途末路,你還不敢放手一搏嗎?”
“放手一搏?”湛若水苦笑著搖頭,“你說得容易。可知這兵戈一起,多少生靈塗炭?國朝已經爛到了骨子裡,受不起互相傾軋。”
“如今文臣無能,武將不勇,出仕專為謀身,居官有同貿易。皇族蠹蟲無數,權貴賣官鬻爵,奸宦大興礦難,百姓早已不堪重負。”修逸質問道,“不去舊如何革新?”
“你幼時讀過那麼多書,怎麼不明白一個道理?”湛若水依舊苦笑,“棟與梁皆朽且折矣,舉之則覆,不可觸已,不如姑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