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昭昭過分樂觀,而是她記住了修逸的眼神,居高臨下的審視中帶著近乎嘲弄的憐憫,有些戲謔,卻毫無殺意。
王柳兒見她臉上毫無懼意,低聲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誰?我之前有個相好的兵頭子,不過私下罵了他們家幾句,就被敲昏了餵狗。”
話剛說完,守在院口望風的倆小兵見鬼似地喊道:“來了!世子爺和何侍衛來了!”
他倆把窗沿上的碗碟一股腦兒全往食盒裡塞,推著王柳兒讓她走,又急匆匆地推開門,將昭昭連人帶椅端回原位。正要上閂關門,其中一個喊道:“等下,這小女娃吃了飯沒擦嘴!”
顧不得髒不髒了,他扯出輕甲下的袖子衝昭昭的臉一頓亂抹,然後竄出門,對夥伴說:“上鎖!”
鎖剛上好,屋裡響起悶悶的一聲咚,兩人臉色一變,齊聲道:“遭了。”
那小兵沒注意,走時把椅子扯晃了,昭昭連人帶椅摔得極重,骨頭磕在木架上像是要斷了。
外面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審她的人來了。
門外,何必瞟了眼心虛的兩人:“做了什麼虧心事?”
兩人嘴硬道:“沒做。”
何必讓兩人轉過去,衝兩個屁股各踹一腳:“我都聞著味兒了!”
昭昭的鼻子努了努,王柳兒送的飯菜當真好香。
吱呀一聲,何必將門推開。只見黑黢黢的屋中,昭昭連人帶椅仰倒在地。
“嚯。”何必打著燈籠上前,照了照昭昭疼得直冒冷汗的臉:“小丫頭還挺能折騰。”說著,將昭昭扶正了。
一倒一仰,昭昭頭暈目眩。
等視線清明些,小小的屋裡已點燃了不知多少根蠟燭。
這原是堆東西的雜物間,受不起這般榮光,一亮堂,所有破敗的地方全露了,越發襯得站在昭昭面前的修逸如天人臨凡。
燭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鍍了一層薄薄的金,襯得霜白衣衫上的銀線宛如流瑩,富貴綺靡。
兩個兵抬了把楠木椅進來,修逸坐下,何必關上門,屋裡只剩兩人。
他瞧著昭昭,冷淡得像在看一個物件:“你與遊明什麼關係。”
昭昭疼得臉色發白,笑道:“他是來玩的主顧,我是討生活的婊子,皮肉生意,能有什麼關係?”
修逸打量著她全身上下,髮飾是不值錢的鍍金,耳環是染色骨冒充的紅珊瑚,腰間帶的是次得不能再次的假貨瑪瑙珠子。衣服雖是蘇繡,圖樣卻是沒人要的五年前的舊料子。
但凡和哪個官兒沾上點關係,都不會窮成這樣。
更何況她對遊明的厭惡做不了假。
修逸摩挲著扇柄:“想不想改命?”
昭昭眼皮跳了一下:“您想讓小人做什麼?”
“我要你混到遊明身邊,幫我查一個人。”
“什麼人?”
楠木椅側早就備好了一副紙軸,展開後是一副畫像,年輕男人,長相模糊得沒有特點,畫師在旁邊寫道,右手四指。
“他叫石剛,從前是遊明手下的一名卒子,現在正被遊明追殺。”
她正想發問,修逸淡淡道:“其餘事你不必好奇,你只需打聽出這人現在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