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遇上了什麼難處嗎?皇帝的心意已決?刑部不肯重審?還是那些證據……”柳清竹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沈君玉知道不說清楚她是不會放心的,只得嘆道:“聖意是‘絕不姑息’,所以要脫罪便是難上加難。如今看來,蕭家上下眾人的性命或許可以保住,但……”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柳清竹已經可以猜到:但杖責、流放、官賣、充軍……等等刑罰,只怕是少不了的了。
偌大一個蕭家,幾個月前還是一個赫赫揚揚的高門大戶,轉眼之間便淪為階下之囚,這樣的轉變,實在令人唏噓。
“清兒,我已經在想辦法,你先不要太擔心……”看到柳清竹的神情,沈君玉不禁著急起來。
柳清竹忙笑道:“只要能保住性命便好,蕭家註定該有此劫,你便不要再強求了。若是引起了皇帝的疑忌,非但救不了蕭家,只怕還要給你自己惹一身麻煩……”
“你放心,我會把握好分寸的。”沈君玉握住她的手,鄭重地保證道。
柳清竹正覺得有幾分欣慰,卻又聽到沈君玉賤兮兮地接著說道:“畢竟,我還要留著性命娶你呢。”
“你——”柳清竹氣得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把。
她就知道這個家夥說不到三句話就會原形畢露!
沈君玉誇張地“哎喲”了一聲,歪著身子便要往旁邊倒下。柳清竹雖然知道他多半是裝假,仍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生怕他當真不小心摔到了。
“原來你有客人在,看來是我來得不是時候了。”身後忽然想起一個柔柔的聲音,沈君玉立刻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像變戲法似的轉眼之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柳清竹慌忙縮回手,回頭看向來人。
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宮裝女子俏生生地站在廊下,身後有三四個丫頭侍立,一看便知是真正富貴人家的女兒。
沈君玉慢吞吞地站起身來,草草拱了拱手:“郡主不好好在府裡待著,跑到我這小地方來做什麼?”
“我若不跑到這裡來,如何能知道你金屋藏嬌啊?”那女子掩口一笑,調皮地道。
“你別亂說,她……她是我昔日的一位故友之妻,來找我問一些事情。”沈君玉僵了一下,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慢慢地維持不住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位便是燕寧郡主了吧?”柳清竹向那女子福了福身,含笑問道。
燕寧郡主似乎並不在意柳清竹為什麼能猜出她的身份,倒是她身旁的一個侍女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眼力見兒倒是不錯,可惜為人太不檢點!既然是有夫之婦,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算什麼?”
柳清竹嗤笑了一聲,不屑於跟一個小丫頭爭辯。倒是沈君玉忙笑道:“姑娘這話卻是冤枉人了。我若是在姑娘你面前摔倒,你也會隨手扶一把的吧?否則我這張京城第一好看的俊臉受了傷,你豈不是又要心疼?”
那侍女微微紅了臉,低下頭不再開口。
燕寧郡主便笑道:“丫頭多嘴,我回去會教訓她,請這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遠離這些虛偽的客套已經很久,如今再聽到這樣的話,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柳清竹的臉上堆起無可挑剔的笑容,從容地應道:“小姑娘家心直口快並不是錯,郡主便饒過她吧。”
燕寧郡主笑著打量了柳清竹許久,忽然問道:“看夫人風姿氣度,必定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子,可這京城之中富貴人家的眷屬我應該都見過的……恕我愚鈍,一時竟想不起夫人是哪家的內眷了。”
沈君玉的神情有些不安,柳清竹向他安撫地點了點頭,平靜地道:“我是京兆尹趙家的親眷,上個月才搬到京城來住,先前並無緣得見郡主金面。”
“那就難怪了……”燕寧郡主笑著嘆了一聲,卻沒有說完的意思。
柳清竹見她不打算開口,便轉過身來向沈君玉微微斂衽,笑道:“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了。”
“我叫含珠送你出去吧。”沈君玉的笑容微微有些僵。
柳清竹含笑點頭,又轉回來向燕寧郡主告辭,等含珠過來帶路,她便施施然地退了出去。
轉過迴廊之後,柳清竹長長地撥出一口濁氣,整個人瞬間萎靡下來。
含珠見狀忙過來攙扶,口中勸道:“小姐您別亂想,燕寧郡主她也很同情蕭家,公子希望能透過她說動和親王出面營救,所以才與她往來,並不是……”
“我知道。”柳清竹不等她說完,已含笑打斷。
她知道和親王與蕭家一直走得很近,也知道燕寧郡主從前對蕭家……或者說對蕭潛有著某些情愫。若是能夠說動和親王出面,對蕭家顯然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所以她願意配合沈君玉的每一個解釋,不敢給他添絲毫麻煩,對燕寧郡主也一直客客氣氣不敢怠慢。
只要是對蕭家有利的事情,她總是願意做的。
只是,事情若真是含珠說的那樣,沈君玉何必向燕寧郡主隱瞞她的身份?含珠又何必這樣慌亂地解釋?
而且燕寧郡主一開始說的那句話,分明是把她自己當成沈家的女主人了,還有那個侍女夾槍帶棒的一番嘲諷,也不是作為一個尋常客人的侍女該有的舉止。
所以,這其中……似乎有些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