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冷不防看見一排排森白的木牌,不禁嚇得渾身一顫。
過了許久才勉強調勻心跳,柳清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向著屋子裡四個方向各行了一個萬福禮,壓低了聲音說道:“蕭家的列位祖先,莫怪晚輩打攪……你們的後輩之中出了個刁奴要害我,我只好連夜逃走,不求先祖保佑,只求放我一條生路……”
“為什麼不求先祖保佑?”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極低的聲音,嚇得柳清竹險些昏死過去。
輕輕拍了拍胸口,柳清竹強作鎮定地轉過身去。只見離她不遠的一跟柱子後面站著一個人,看裝扮應該是這裡的姑子,卻又不是先前那一個。她的臉隱藏在黑暗之中,柳清竹看不到,也不敢看。
那人一動不動,似乎在等著她的回答。
柳清竹想了一想,只得說道:“我已經不是蕭家的人,自然不敢勞煩蕭家祖宗庇佑。”
“可是要害你的是蕭家的人。蕭家祖宗若有靈,必定會幫自己家的人,你難道便不擔心?”那人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那聲音雖低啞難聽,卻似乎頗為溫和。柳清竹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含笑向那人影合十為禮:“蕭家祖宗若當真有靈,他們該做的是清理門戶,而不是助紂為虐。何況我其實並不相信先人有靈這樣子虛烏有的話,相比死人,還是活人靠得住一些。”
柱子後面那人似乎有些詫異,過了許久才嘆道:“竟然……是個有趣的丫頭,只可惜命途多舛……罷了,你走吧。再過小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你現在下山,應該恰好能趕上開城門……蕭家的水不淺,你若能全身而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柳清竹聽她的語氣竟似與蕭家有不淺的淵源,心下十分詫異。
正待多問,那人已不耐煩地道:“快走!稍遲一點,這裡的人就要起來上早課了,叫人撞見,你還走得了嗎?”
柳清竹聞言再不敢多耽擱,躬身道了謝,便順著牆根溜了出去。
幸喜前面的佛堂中並沒有人,柳清竹出了正門,猶自感到不可置信。
這次出逃,似乎比想象中的容易太多。難道那姑子嘴上說不肯放人,暗中卻已經在幫她了?
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沒有封住的窗戶、窗下墊腳的磚石、沒有上鎖的院門……一切都好像是絲毫不設防的樣子,難道不是故意要放她走?
柳清竹心中暗暗感激,一個奇怪的念頭卻漸漸浮上了心頭。
如果說一切都是先前那個姑子做的,剛才遇到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她似乎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太關心的樣子。可若是真的不關心,又何必出聲跟她說話?難道僅僅是為了嚇她一跳?
柳清竹沒有看到她的臉,卻莫名地覺得親近和信任,這種感覺……該死的讓人覺得不自在!
柳清竹直覺那個人應該是與蕭家有著一些關系的,但現在把太多的心思放在陌生的姑子身上顯然並不明智。
黎明之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柳清竹只能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摸著山石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著。
若是在平時,她可能會害怕山中的蟲蛇,但此時為了逃命,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還有什麼東西會比人更可怕嗎?
背上的汗水被山風吹幹,一會兒又重新汗濕,貼在身上又冷又黏,柳清竹顧不得理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腳下。
過了一段時間,眼前漸漸能看清腳下的山石,柳清竹抬頭看了看天邊,才知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這時柳清竹忽然注意到,迎面似乎有幾道人影正向著山上走了過來,隔著晨霧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但她的心中還是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