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可能性顯然是微乎其微的。走了許久之後,柳清竹不但沒有見到新蕊,也沒有看到任何一處眼熟的景物。
離刑場似乎已經很遠了,街上的人和馬車都漸漸地少了起來。柳清竹心中開始發急,不知道小楓和新蕊找不到她會急成什麼樣子。
她明明記得方向是沒有錯的,可是……
路還沒有找到,她卻已經沒有了力氣。眼看路上的人漸漸地少了起來,她索性找個人家的後門,靠著臺階坐下。
好在她今日穿的是尋常農婦的裝束,在臺階上坐著也並不十分顯眼。
目光所及之處,幾輛馬車都已經陸續離開,柳清竹恢複了一些力氣,只得站起身來打算再往別處找找。
這時街道口傳來一陣車輪聲響,柳清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了頭。誰知那輛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叫道:“奶奶?”
柳清竹聽出是初荷的聲音,強迫自己忍住回頭的沖動,拉下帽簷遮住臉,急匆匆地繼續往前走去。
“奶奶,您怎麼會在這裡?新蕊她們找您都快要找瘋了!”初荷跳下車來,拉住柳清竹的手急道。
“你見到新蕊了?”柳清竹心中一喜,下意識地問。
初荷急切地道:“當然見到了,那個笨丫頭走丟之後急得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只差沒把這附近的幾條街都翻過來了!”
柳清竹忙問:“她現在在哪裡?”
初荷喘了口氣,笑道:“在城門口。我也是恰好遇見她,在這邊附近都沒有找到您,生怕是出了什麼事,所以趕著叫人到城門口去嚴查了。謝天謝地,沒事就好!奶奶一定累壞了,快上車吧!”
柳清竹遲疑了一下,初荷已經不由分說地挽著她的手臂攙她上了馬車。
車上並沒有別的人,這讓柳清竹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初荷見狀笑道:“今兒恰好是我一個人出來辦點兒差事,並沒有別的人在,奶奶不必多慮。”
柳清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許久才道:“還是把稱呼改了吧。現在你還是跟從前一樣的叫法,我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初荷似乎有些詫異,怔了一下才笑道:“您這話若是叫爺聽見了,他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您雖然離了蕭家有小半年了,可是咱們只當您還在家裡一樣,邀月齋的正房到現在還是日日打掃著,一樣擺設也不敢亂動,誰敢說一句不是?那一陣子爺拒絕皇上賜婚的時候,咱們家上上下下兩百多口人,竟沒有一個人敢勸爺一句的!”
“我素日也沒給過你們什麼好處,你們又何必如此?”柳清竹的心裡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伸手去掀車窗上的簾子,想借故擺脫這個尷尬的話題。
初荷抓住她的手笑道:“我的奶奶,您不能這麼裝糊塗呀!不是我們要如此,府裡什麼事情不是咱們爺吩咐的?在爺的心裡,您始終是唯一的少奶奶,我們自然也只能當您沒有走了!”
“他……其實也不必如此。娶了燕寧郡主,對他的前程當是一個極大的助力,即使他不願……把鵲兒扶了正也是好的。我總是不會回去的了,他又何必……”柳清竹尷尬地苦笑道。
初荷拍手笑道:“把鵲姑娘扶正,這句話也只有您一個人敢說!前兒小少爺滿月的時候,二老爺勸了一句,說是至少也該給鵲姑娘一個側室的身份,爺卻說正室既空著,就不該擅自作主立側室,這不是分明在說此事應該由您回來做主嘛!”
柳清竹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隨意支應了一聲,默默地低下頭去。
見她始終興趣缺缺的樣子,初荷似乎有些尷尬,許久才沒話找話地笑道:“等見到了新蕊那個笨丫頭,真該好好打她一頓板子才成!出個門居然能把主子弄丟,天底下她也算是頭一份了!”
“小丫頭貪玩,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那小賊偷了她的錢袋,她趕著去追也沒什麼不對。”柳清竹淡淡地說道。
初荷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子,忽然抬頭道:“我們跟著奶奶這些年,奶奶待下人們的恩德,咱們自然都是看在眼裡的。奴才們犯些小錯,奶奶從來不肯放在心上,便是奴婢當年做了那樣的事,險些害死了奶奶,奶奶也並未跟奴婢計較……”
柳清竹有些不自在地道:“過去的事,還提它作什麼?我知道你們都有自己的難處,我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便罷了,又豈為這個跟你們計較?”
初荷嘆了口氣,又沉默下來。柳清竹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有些狐疑。
從前的初荷跟她倒是親密無間的,只是出了那件事之後,二人之間總有些隔膜,柳清竹此時也不便多問,只得湊到視窗去看車窗外面的景物。
“奶奶!”初荷忽然叫了一聲,柳清竹伸到一半的頭只得收了回來。
只聽初荷急急地問道:“奶奶,您還記得咱們院子裡二門上的進忠嗎?”
柳清竹有些疑惑,怔了一下才問:“就是因為聚賭鬧事被趕出去了的那個孩子?他怎麼了?你最近見到過他?”
初荷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柳清竹的心中漸漸地生出一絲警惕。只見那丫頭遲疑了許久,才幽幽地開口道:“如果我說我見到了他,還跟他說了話,奶奶會怎樣想?”
柳清竹不解地道:“那有何不可?咱們府裡又沒有規矩說不許跟外面的人說話……那孩子如今怎樣了?其實他聰明勁兒是有的,若肯走正路……唉,他如能改過自新,你可去求求爺,重新收留他也好,賞他點什麼也好,給他一條生路,也算是主僕一場的情分。”
“奶奶,您這是真心話,還是在哄我?”初荷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奇怪,語氣竟似有些悽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