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頹然嘆道:“是啊,你母親……你也該恨那個賤人的,你是潛兒的妻子,怎麼可能不幫他?是我擔心得糊塗了。”
柳清竹慢慢地扶著椅背站起身來:“我想,我該走了。”
國公爺的眼睛暗淡了一下,須臾才問道:“你過來的時候,二門外面沒人攔你?”
“沒有。門外的小廝告訴我路徑就回去了,臉上雖然不好看,卻沒有多說什麼。”柳清竹一邊說,一邊暗暗擔心。
國公爺心裡藏著一個這樣大的秘密,大太太一定不會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既如此她為什麼不叫人阻攔?難道她完全都沒有料到會有人不怕死地闖進來?
又或者,她已經根本不把這府中的任何人放在眼裡?
柳清竹想不明白。
國公爺似乎也沒什麼頭緒,遲疑了片刻才嘆道:“你小心些,暫時……不要與她起沖突,也不要承認我對你說了那些。”
柳清竹提心吊膽地走出去,在二門外面遇到了先前帶她進來的那個小廝。
她心中一驚,暗暗猜測大太太是不是已經決定收網。
卻見那小廝緊走幾步迎了上來,低聲道:“奶奶請隨我來,太太此時在花園裡,這會兒走西面的偏門出去,她不會知道的。”
柳清竹心中詫異,卻知別無選擇,只得跟著他轉往西面偏門去。
果然,偏門那裡雖有人看守,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照舊低頭打盹,竟絲毫沒有過來盤問的意思。
順利地離開了叢綠堂,柳清竹的心中依舊砰砰亂跳,只覺得事情容易得有些不可置信。
那小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忙陪笑道:“奶奶不必多疑,小的是大少爺的人,平日一直在太太身邊當差,奶奶不知道小的,小的卻是知道奶奶的!奶奶今兒來的巧,太太恰好不在正房,小的才得了空子提前支開太太的心腹,只是以後未必次次如今日這樣幸運,所以這叢綠堂,奶奶今後還是少來的為是。”
“你是大少爺的人?你又怎知我今日會來,竟能提前替我打點路徑?”柳清竹越聽越驚奇。
那小廝搓著手笑道:“還不是大少爺的吩咐?就在奶奶過來的不久之前,傾墨找到小的傳爺的話,說是奶奶可能到叢綠堂來求見老爺,叫小的仔細打點,否則小的如何知道?奶奶,您以後若是想知道有關叢綠堂的事,只管到門房那兒說找三喜就是了,不必以身犯險!小的還要當差,耽擱久了怕人疑心,奶奶順著這條小路直走就能出去,路不平,請留心腳下。”
直到那個叫三喜的小廝一溜煙地消失在了眼前,柳清竹還是沒能回過神來。
是蕭潛吩咐小廝替她打點的,甚至不惜動用他在大太太身邊埋下的暗線?這怎麼可能呢?他已經那樣絕情,為什麼還肯費心思照管她的處境?
是因為她還有一點用處嗎?可她並不認為自己這點微末本領真的會對他有什麼實質的助力,他既然有本事在太太身旁安插眼線,怎麼可能沒有幾個比她更有用的忠僕?
對了,方才那三喜說,他並沒有見到蕭潛,是傾墨替他過來吩咐的……
看來,事情多半是傾墨那小子假傳了蕭潛的命令吧?
柳清竹心中不由得一陣泛酸。
一個跑腿辦事的小廝,尚能夠對自己認定的人和事深信不疑,蕭潛為什麼卻一次次相信了所謂的證據、所謂的“親眼所見”,卻不肯相信她一句解釋呢?
難怪沈君玉會對蕭潛的為人不以為然,與人相交,“信”“義”為重,他的心裡,可會有這兩個字存在?
想到沈君玉,柳清竹心中一顫,忙強迫自己收回心神,重新思量起國公爺的那番話來。
國公爺說,大太太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經向蕭潛透露過書信的事,蕭潛也確實謹小慎微了很多年。可他近來為什麼忽然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動不動就跟大太太硬碰?是他已經想到了一勞永逸的辦法,還是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打算跟他們玉石俱焚了?
她無法猜測蕭潛的心思,如今更不可能當面去問他。她只能按著自己的心意,盡可能不讓太太太容易地掌控國公府。她不求能做得多麼轟轟烈烈,只求在一個小小的夾縫之中,保住自己和女兒弱不禁風的生命。
可是蕭潛會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呢?如今的他,著實有些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