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才之關上門,語重心長地道:“冷兄,你不知這其中的利害。常言道,十賭九輸。只要沾了這個,最後鮮有不傾家蕩産的。他贏了錢,肯定還會去,總有一天輸個精光,你不信的話就等著瞧!”
冷山影聽了這番話,不覺開始著急,問道:“那怎麼辦?”
錦才之緩緩嘆了口氣,道:“他現在嘗了甜頭,就是用馬拉都拉不回來。不是我危言聳聽,做好最壞的準備吧!”
“不就是偷拿庫房的銀子嗎?咱們派人看好了,不讓他拿,等他輸光了,自然就醒悟了。”
錦才之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目光中交雜著無奈和惋惜。
“冷兄,你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冷山影走後,錦才之喚來一個叫劉誠的親信,讓他暗中盯住賀應德,一有動向立即來報。
過了七八天,劉誠來到錦才之屋裡,裝模作樣彙報完下面的狀況後,低聲道:“賀頭領出去了。”
錦才之眼光一亮,站起身來,戴了頂寬簷帽,快步走出大寨,悄悄地跟在賀應德後頭。這時天剛剛亮,山寨裡一片寂靜。錦才之一路跟蹤賀應德,到了鎮上,已近正午。雖是寒冬,行人幾乎將街道填滿,熙來攘往,甚是熱鬧。路邊小販不住地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賀應德心不在焉地逛了一會兒,來到一座酒樓前。他沒有走進去,而是在門口站著。過了一會兒,一個夥計從旁邊的巷子裡走了出來。他來到賀應德身邊,低聲說了句話。賀應德點了下頭,跟著那夥計往巷子裡走去。
錦才之連忙跟上,進了巷子,卻不見二人身影。找了一會兒,忽見那夥計從前面路口拐了出來。錦才之漫不經心地張望,待那夥計經過身前,突然跳上去,拍他肩膀道:“兄弟,賀頭領到哪裡去了?你帶我去!”
那夥計嚇了一跳,白眼道:“什麼頭領?不認識!”
錦才之露出笑容,低聲道:“我知道他去賭了,我也想玩兩把,你帶我去罷。”
那夥計愣了一下,小聲道:“不行!我只帶熟客。”
錦才之道:“去幾次不就熟了?”
那人執意不肯。
錦才之臉色一沉,伸手抓住他肩膀,用力一捏,低聲喝道:“我又不是沒帶錢!你帶不帶路?”
那夥計痛得齜牙咧嘴,連忙道:“帶……我帶你去!”
錦才之跟著他轉了幾個彎,走到巷子深處。進了一扇門,只見三四個大漢在院子裡閑聊。錦才之松開手,那夥計往前一指,說道:“過了這院子左拐便是。”錦才之穿過院子,向左一拐,走了十來步,來到一間又高又大的屋宇前。房門緊緊閉著,門外守著兩個精壯大漢。
錦才之向那二人拱了拱手,走了上去。兩名漢子替他拉開房門。門一開,立時便有鬧哄哄的聲音傳出來。進了屋,才發覺裡頭極其寬敞,屋裡擺著幾張方桌,每張桌子旁都有十來個人圍著。那些人聚精會神地盯著桌面,沒一人回頭看他。雖是白天,牆邊卻點著燈燭,將屋裡每個角落照得通亮。地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雜物。幾名僕侍安靜地往各桌送水送茶,與不時叫嚷幾聲的賭徒們對比鮮明。空氣中透著淡淡清香,也不知是花香還是專門燒的香。環境之舒適,出乎錦才之意料。
錦才之怔了片刻,向各桌掃了一眼,不一會兒便看到賀應德的背影。他沒有立即過去,而是朝身旁那堆人走去。他擠出一點點位置,假裝看局,心裡卻在盤算如何將賀應德勸出去。錦才之看了幾局,悄悄走到賀應德那桌。賀應德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骰子,壓根沒注意到他。
“賀頭領,今天手氣不錯啊!”一人道。
“借你吉言,今天要發財啦!”賀應德笑呵呵地道。
一個身穿布衣、腰繫縧帶的漢子把碗一扣,晃起骰子來,嘴裡叫道:“押啦!押啦!”
有幾人面色猶疑,不敢下注。剩下的人紛紛拿出銀子。賀應德拿出一枚銀錠,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叫道:“大!”
“開!”
搖骰子的漢子將碗緩緩抬起,露出一道縫,不少人低下頭朝縫裡望去。
“快開啊,別墨跡!”“他奶奶的,快點!”眾人不耐煩道。
那漢子猛地把碗一揭,只見桌上三粒骰子全是“一”。眾人屏住呼吸,睜大了眼,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片刻之後,沉寂被打破了。
“哈哈!都是我的啦!”一人把銀子直往自己面前攬。
賀應德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取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也不知怎麼的,自從錦才之來到這桌,賀應德一把沒贏,幾局之後就把之前贏的全都吐了出來,只剩下三十兩本金。
“賀頭領別灰心,勝敗乃兵家常事!”
“想是轉運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明兒再來!”
賀應德掙紮了一會兒,說道:“你們先押,我看一局。”眾人便不管他,各押各的。一局下來,自然是有人輸有人贏。
賀應德深吸一口氣,說道:“這幾局都是小,等會兒肯定是‘大’!”說罷,從包裹裡拿出些碎銀子押“大”。
搖骰的漢子把碗一扣,咕嚕嚕晃起骰子來。這時有人送來茶水,賀應德看也不看,拿起便喝,目光緊隨那碗而動。片刻之後,碗口揭開,又是一個“小”。賀應德額上沁出細汗,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咕咚嚥下,眼中有些困惑,猶豫片刻,又從包裹裡拿出些碎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