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幾乎是被人一左一右架在那個卡座前的,她正對面坐著個西服革履的男人,臉隱在陰影裡,也不知道是說了些什麼,那女人有些激動地掙紮卻又被死死按住,坐著的那個男人突然站起來湊近她,伸手撫上她的臉拍了拍,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女的就有些頹然地安靜了下來。
我雖然看得一頭霧水,但也知道這種場合裡總有些大款們喜歡仗著錢多欺侮陪酒小姐,甚至強迫她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又或者是有的小姐不小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反正是見怪不怪的事,就是不大明白為什麼盛非凡會看得津津有味。
正在心裡暗自嘀咕,冷不防對面的盛非凡突然開了腔,卻是陰陽怪氣地一句:“你說你爸如果知道我們在交往,會怎麼樣?”
我心裡陡然一跳,轉回頭吃驚地看著他,好半晌才訥訥地回答:“我們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拉長尾音“哦”了一聲,又若有所思地默了一會才說:“就那句‘到此為此’?”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沒敢再輕易接話。
盛非凡臉上慢慢浮起一抹輕蔑的笑意,連著語氣也變得不屑:“你以為就這麼簡單,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說要分手就分手?”他微微一頓,又冷哼一聲才說:“葉婠婠,你也未免太過天真!”
這話他那天突然翻臉時便曾經說過,我沒想到自己倒也還忍得住,抿著嘴保持著微笑的樣子看著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他卻突然眼風一轉,舉起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酒,又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樓下,才看著我不疾不徐地問:“怎麼?啞了?還是無話可說?”
我這才不卑不亢地開了口,笑著反問他:“我有沒有話說重要嗎?”
眼下這種情況,我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就如同樓下的那個女人,即便想反抗,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我覺得憋屈,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憋屈,但除了默唸忍字訣,我無計可施。
盛非凡對我的話未置可否,只是目光深邃地盯著我端詳許久,方又抬手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時他已然又是漫不經心的神色,靠在沙發裡望著歌舞昇平的樓下,儼然一副沉醉其間的樣子。
我宛如百爪撓心,琢磨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兩個人就這麼在喧囂的熱鬧裡靜默地相顧無言。
氣氛詭異得很,我比吃飯那會更覺得如坐針氈,又覺得晚上吃的那些東西彷彿都堵在胸口了,心裡燒得慌,索性藉口要去洗手間,起身從座位上離開。
卻沒料到盛非凡也起身在我後面跟了上來。我有些怔忡,他卻十分不以為意地牽著我就往樓下走。
明明二樓也有洗手間的!
等從洗手間出來後我才知道為什麼盛非凡要這麼特意地領著我往樓下跑。
順著原路返回的時候,盛非凡照舊牢牢地牽著我,等出了走廊,又故意領著我往另外的方向繞了一圈。
我滿心疑惑,他卻是神色如常,直到上樓梯時身後傳來一聲悠哉的“這麼巧”,我才反應過來。他就是故意的!
盛非凡改牽為攬,抱著我轉過身,笑語晏晏地朝來人應道:“是挺巧的!”
我這才看清說話的人,星眉微挑,劍目含笑,長身玉立地站在不遠處,衣著打扮依稀就是剛才坐在座位上看不清眉目的男子,還似乎有些眼熟。
就在我打量那人的同時,那人亦朝我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笑著對盛非凡說:“不是聽說你找了於勝天,準備給他當乘龍快婿?眼下還這麼明目張膽的,不大好吧?”
盛非凡攬著我的手動也沒動,不動聲色地說:“大哥如果不往外頭亂講,旁的人又怎麼會知道?”
他這聲“大哥”喊得我心頭一跳,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眼前這個人眼熟了,我曾經在報紙及財經頻道的新聞裡頭見過高健。於勝天不就是高健的準岳父?盛非凡要去給他當乘龍快婿?
我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怔怔站在那裡看他們兩個唱唸作打的演戲。
高健似乎一點也不因為盛非凡脫口而出的“大哥”而覺得有什麼不妥,面不改色地說道:“世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把視線從盛非凡那移到我身上來,似笑非笑地說:“一早就聽說葉小姐對舍弟情深意重,我原還不信的,這下子倒真是由不得我不信了。”
他這話擺明瞭意有所指,無非是說明知我爸被汙衊的事盛非凡都不肯出手襄助了,我卻還這麼曖昧的同他在一起。可他倒是提醒了我,葉氏實業會落到這步田地,還不是拜他所賜!
我下意識就想開口隨意頂他幾句,盛非凡卻先我一步涼悠悠地開了口:“大哥這是羨慕嫉妒?據我所知,於小姐曾經對大哥也是一往情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