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雖然平淡，言語間卻漸漸有了隱痛：“我那時候其實就是負氣，想憑自己的能力把屬於外公和媽媽的東西搶回來。他讓我沒有父親，讓我連光明正大跟著他姓的權利都不能有，我不自量力地想靠自己的本事去搶回一些東西。我連我媽的話都不聽，甚至因為怕她會煩我故意不肯搬回家住……”
我本來聽得全神貫注，盛非凡卻突然停了下來，握著我的手收得越發緊，緊得我隱隱生疼。
可我卻恍若未覺，心裡滿滿當當地是前所未有的心疼。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他卻突然起身把我拉進懷裡緊緊擁住，喃喃自語般低聲說道：“婠婠，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
他語氣裡流露出來的痛楚讓我又是一震，盡管被他抱在懷裡的姿勢極其怪異，我還是默默忍住，料想他的後悔必然是因為自己不該跟母親慪氣，好半晌才咬咬唇安慰他：“沒事的，她不會怪你的，哪裡會有媽媽會跟自己的孩子計較呢？！”
我天真的勸慰中止於盛非凡利落地一句：“半年多前她自殺了！”，我心裡一凜，忍不住想仰頭看他，卻被他緊緊箍在懷裡。
盛非凡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渾身崩緊僵硬，唯有我緊靠著的胸膛的熱切跳動證實了他心裡的劇烈情緒，我茫茫然地想著半年多前是什麼時候，他出了車禍剛被送出國救治的那會？
可是為什麼要自殺呢？
或者是想得太入神，我下意識地把疑問問了出來。
盛非凡抱著我的力度略鬆了鬆，又飛快收緊，語氣已然蘊了幾分恨意：“她走投無路，他們騙她送我出國是因為我完全沒救了，他們告訴她高向遠之所以又肯接近我們母子是怕我長大了會回去報複他，她信以為真，因為我確實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地去了志高百貨，因為我真的出了車禍傷重幾次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
他終於再也講不下去，又過了許久，他才又輕輕吐出一句話：“婠婠，我這輩子從沒有那樣後悔過，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莫及！”
我包裡的手機響了無數次，我卻一點兒要去接的意思都沒有。從前我喜歡盛非凡，只知道他長得俊朗俊逸，縱然他開口時總是既刻薄又毒舌，我還是願意被他外表那股謙和有禮的假象矇蔽。
說到底，那麼多年的暗戀裡，我更多的是在迷戀自己對他無所原由的喜歡。那時候每每看與愛情有關的小說或散文，看到類似“情不知所起”的字眼，總能興致勃勃地往自己身上套。
我以為自己對他有多喜歡多情深款款，可我直到了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原來對他根本一無所知。
我覺得自己很難過，可我知道盛非凡一定比我難過一百倍一萬倍。我找不到言語來安慰他，只好用力回抱著他，努力想多給他一點點溫暖。
盛非凡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把下巴抵在我頭頂上，低聲問我：“婠婠，你還是願意跟我在一起的對不對？”
我終於清醒過來，從他懷裡掙紮出來，咬著嘴唇為難地看著他。
他眼中一黯，雙手扳著我的肩膀直視我的眼睛，神色肅穆地問我：“如果只是當成一個選擇題來做，和我共同面對或者時刻被高健當成挑釁我的工具，你選什麼？”
“可是在我看來，這個選擇題是在你和我爸之間做選擇！”我難以抉擇，不管是老爸或者是他，我都壓根不能完全不顧。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眉心緊蹙。我咬著嘴唇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你進志高集團，是不是真的是為了報複？”
盛非凡勾了勾嘴角，語氣也冷了下來：“我只不過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