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段易丞的頭髮稍稍長了些,除了神色依舊疲倦,與往常無異,阿美看見他,忽然愣了愣,久久緩不過神,許是他的精神氣差了許多。
他說,“小姑,是我,我回來了。”
這時,阿美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抱著他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打又是罵,最後抹了把眼淚,讓他一定要好好感謝宋同學,自己則先走開了。
不長的迴廊外,只剩下他和宋小檁。
兩人並肩走,誰也沒說話。
段易丞低頭望著腳下染了些許灰塵的鞋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兩道影子,她比他矮了一大截,未束的長髮隨風湧在肩後,他躊躇半晌,忽然頓住了腳步。
她察覺到他的停頓,偏頭去看他“怎麼了?”
他就那樣隔著不過半米的距離,眼神分外炙熱地凝視著她,可惜,無論過了多久,他始終得不到回應,亦無法從她的眸中找出一絲同樣的喜悅,甚至神色冷淡,幾乎沒有什麼太明顯的情緒,就好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魚隨手扔進了海里,只是做了一件很順手的事情,所以無動於衷眼前的一切。
片刻後,他收回了烈沉的目光,轉而看向朦朧的天色,輕輕說道——
“謝謝你。”
一同落進宋小檁耳朵裡的,除了他的道謝,還有幾聲鳥鳴。
~
出了看守所的大門。
不遠處,停下了輛警車,肆意捲起了大片的沙塵。
車門開了,從車上下來了幾個人。
“喂,我爸可是鳳尾村的村長,你們都得對我客氣點……”
未見其人,卻聞其聲。
很巧,撞上了被押來的汪成潤三人。
汪成潤一路囂張跋扈地罵罵咧咧,卻在抬頭的驟然間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宋小檁,霎時止住了謾罵聲,第一眼覺得這個姑娘長得漂亮且有點眼熟,但後知後覺,他的瞳色一瞬暗了下去,佈滿了陰沉的怒意,她是陸家的人,那張清純的臉蛋與他在網上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樣,她就是害他不得不入獄的罪魁禍首,最後,像是魚死網破般的狠戾,他的手指慢慢伸進口袋裡。
下一秒,他竟從獄警的束縛中突然掙脫開,瘋了一樣直直朝她奔來,不遠的一段距離,面對眼前突如其至的危險,在這電火石光的剎那間,沒有一絲防備的宋小檁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的反應,她只本能地驚恐地瞪大了瞳孔,眼睜睜看著發瘋的汪成潤逼近,他的手裡握著一把美工刀,朝她的臉刺來。
幾許樹枝晃動,混著呼嘯而過的風聲,驀然有一瞬的陰影籠罩在她的臉上,想象中的痛感並沒有襲來,而是有一道血跡從她的眼前盛開,像長在懸崖邊上最妖豔的一朵玫瑰,滴滴掉落在了她腳下的地板上。
誰也沒想到,
在最後的時刻,段易丞竟然徒手握住了那把美工刀。
頃刻間,源源不斷的血液從他的指縫中慢慢滲出,滴落在地上,混著灰塵,紅得醒目,宋小檁顯然被嚇住了,未能緩神“段易丞,你……”
汪成潤同樣一愣,大抵想不到有人敢用肉身去接住鋒利的刺刀,但在他短暫愣住的瞬間,幾個獄警立馬制服了他,奪走了美工刀,他驟然暴怒,猙獰了一張臉,額頭上的青筋都直凸起,指著她,又瘋又狠地威脅道“都是你,都是因為你,都是你毀了我……你他媽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等我出獄了,等我自由了,我他媽一定要親手弄死你……”
她能深切地從骨子裡明白,
汪成潤是真的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把她殺死。
所謂恨之入骨。
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