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俯身,掐著她脖子,一手捏著她的臉。冷聲道:“你還曉得你身份低賤,曉得你只是個妾麼!我看你早忘了一幹二淨!”
秦桑道:“賤妾不知夫人此話何意?”
柳嫣逼問,“不知,你怎會不知!得六爺獨寵,你秦桑尾巴早翹上天了,心裡巴不得我死罷!”
秦桑平淡無奇地道:“巴不得我死的,是夫人您罷?”說罷,她將臉湊近柳嫣,發狠似的笑道:“您瞧,我這一臉的血,還不是拜夫人您所賜!您怎麼顛倒是非,說我盼著您不好呢?”
“哈哈!”柳嫣大笑,揚手又給她一記耳光。秦桑被她打得身子一歪,人撲在地上,發髻上步搖猛的一晃,接著應聲落地,一頭青絲隨即散來。柳嫣揪著她頭發,讓秦桑面向她。“瞧瞧,這小嘴兒可真是能說會道。你說若是這張小嘴兒爛了,臉兒花了,咱們六爺還疼不疼你,寵不寵你!”
秦桑冷笑,越發將臉湊近柳嫣,一手順勢抓起地上的步搖,將之替給柳嫣。“夫人您試試不就知道了,您問妾,妾又如何曉得。六爺遇見妾時,妾便是這樣一張臉兒,勾人是勾人了些,索性如今有夫人您在。您是主母,莫說打爛妾一張嘴,抓爛妾一張臉,縱是要了妾的命,也沒人敢說您半句不是。”
不待柳嫣動作,秦桑又柔柔地笑道:“妾回府幾日,私下裡常聽得下人們說夫人信佛,又最是慈悲心腸的,平日裡下人們犯了錯兒,您也捨不得責罰半句。如今夫人當真捨得打爛妾的嘴麼?”
說罷,眉一挑,眼裡滿滿是挑釁。
柳嫣怒極反笑,反手推開她,秦桑倒在地上。她拿著帕子嫌惡的擦了擦手,隨即將帕子往秦桑臉上一丟,吩咐荷花。
“荷花,給我打,狠狠的打,我倒要瞧瞧這張嘴兒被打爛了,這賤蹄子如何向六爺告狀!”
荷花喜滋滋的應了聲是,她兩步走到秦桑跟前,蹲下,揪著秦桑衣襟的同時,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秦姨娘,對不住了。”
語畢,一巴掌狠狠的摑了過去。秦桑被她打得頭一歪,荷花冷冷一笑,扭過她的頭,巴掌又落了下去。
她下手毫不留情,打人像打一隻沒有感情的畜牲般。秦桑半聲不哼,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兒被抽得紅腫,嘴角裂開,血液暗湧,甚是可怖。
柳嫣看得舒心了,方讓荷花住手。秦桑抬臉,笑著問她。“夫人如今可解氣兒了?”
若是平日,這一笑定是傾國傾城的,可若今,卻猙獰無比,生生讓柳嫣背後串起一股寒氣。
遲遲不見她回答,秦桑從地上撐起,朝她盈盈一福身,“夫人既解氣了,妾這便退下,省得礙了您的眼。”
秦桑退下,一身鴉青色束腰衣裙在風中蹁躚,她款款而行,一把纖腰嫋嫋,比那湖邊搖擺的柳枝更柔更軟也更細。沒多時,那鴉青色的衣角與花園裡盛開的薔薇融為一體,直至消失殆盡。
柳嫣收回視線,荷田為她奉上茶,卻忽聽得身後薔薇花叢裡傳來一聲響動。柳嫣厲聲道:“誰!”
四周忽的靜了下來,沒一會兒,花叢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接著兩個丫頭從花叢裡率先鑽出。兩人將薔薇花往旁一撥,給身後的主子開路。
待瞧見主人容貌,柳嫣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侄媳婦啊!”
蘇妙齡忙笑道:“方才與丫頭摘花,不小心沖撞了嬸嬸,還請嬸嬸原諒則個。”
柳嫣笑道:“甚麼原諒不原諒的!來來,今兒既得閑,咱們娘兒倆坐著一道吃兩杯茶。”
蘇妙齡將花籃遞於丫頭,笑道:“嬸嬸既邀請,阿華便只好厚著臉皮蹭您兩杯茶水了。”
說罷,笑吟吟在柳嫣對面石凳上坐下。柳嫣給她斟茶,兩人也不多話,兀自喝了,兩三碗後,柳嫣試探道:“不知阿華方才聽了多少?”
蘇妙齡放下茶碗,她直視著柳嫣,目光坦蕩蕩。“主母教訓妾室,乃常事。”
這話的潛臺詞便是全一字不漏的聽完了,柳嫣聽了也不惱,她迎上她的目光,與她對視了半晌,倏地笑道:“怨不得老祖宗疼你,便是我也是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