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甚轉身,瞧他眉宇間抑制不住的驚喜之色,擺手道:“日後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小人。還有,我雖收了你,往後能走多遠還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且大漠荒涼,沙場上刀劍無情,你做好準備就是。”
蘇陽道:“朝陽銘記將軍教誨。”
打發了蘇陽,葉甚又獨自一人背手立於亭子裡,他望著岸上光禿禿的紅梅,眼前又浮現了那人笑得明媚的臉。低嘆了聲,葉甚喃喃自語,“我只能幫你到這了,日後是死是活再與我無關。”
站了些時候,葉甚轉身回了院子。葉甚無妾室通房,便是早先伺候他的素琴,在柳嫣進門前他也將她打發出府嫁人了。因只有柳嫣一位正室,故而兩人自成親以來一直同榻而眠。
進了屋,見柳嫣坐在鏡前描眉。葉甚在她身後站了片刻,便獨自坐於一旁喝茶,也不擾她。
柳嫣從鏡子裡瞧著,見他低頭,見他抬頭,卻瞧不清他眼底神色。她想,這大約是與鏡子有關。
眉筆在眉梢處勾畫出最後一筆,柳嫣方道:“爺瞧著這遠山眉如何?”
葉甚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瞧著笑吟吟的妻子,索性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頗是認真的的瞧了一番,方笑道:“繡簾垂籙簌,眉黛遠山綠。這遠山黛配夫人是再合適不過的。”
柳嫣嬌笑道:“爺總說自己是個粗人,如今卻能信手拈來前人詩句,可見爺往日過于謙虛了。”
葉甚但笑不語,柳嫣又道:“爺今兒怎的回來這般早,倒叫妾身有些不適。”
葉甚道:“原也沒甚麼事,不過是幾日後大宛太子進朝面聖,聖上命我晚些再啟程回漠北。”
大宛靠放牧為生,民風彪悍,將士們亦兇猛無比。因而雖是個小國,卻也能與大周朝對峙數十載。如今大宛太子進朝面聖,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周聖上恐生事端,方留下葉甚。
柳嫣道:“這卻是好事。”
葉甚沉默不語,大約是想到了她不能與他共苦。柳嫣一時也尷尬,於是便道:“聽府中小廝說蘇大公子近幾日皆在府前候著爺,這是所為何事?”
葉甚道:“他一心想投入我麾下,我瞧他倒是誠心誠意,今日便同意了。”
柳嫣一驚,詫異道:“那等養尊處優之人爺竟也收下?”
葉甚不語,只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養尊處優怎麼了?至少別人願意改。可她呢,不過想讓她跟他去漠北罷了,若不想去直說即可,又何故裝病。
葉甚盯得柳嫣不自在,口不擇言道:“爺莫不是看在他是蘇大小姐哥哥份兒上,方答應留下她罷?”
葉甚素來磊落,這事也不必瞞著她。於是點頭,“是看在她面子上。”
柳嫣貼花鈿的動作一停,微低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狠色。面上尤帶著笑,“爺倒是痴情。”
說完便細細貼花鈿。
眉間花鈿是朵紅梅,她膚色白皙,襯得那紅梅竟紅得似血,刺目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