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過了大半月。三月二十二日,崇政殿殿試,一日試詩、賦、論三篇。考官聶冠卿、王拱辰、蘇紳、吳育等人當場批卷,很快擬出了幾百號人的名次。王拱辰見聶冠卿將王安石圈為第一,提醒道:“聶老,此生文中有‘孺子其朋’四字,只怕官家介意!”
“孺子其朋”典出《尚書》,周公囑咐成王說:“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意思是“你這年輕的小孩啊,今後和群臣要像朋友一樣融洽相處。”趙禎三十二歲,雖然年輕,但還輪不到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這樣說。聶冠卿鎖眉深思片刻,道聲:“果然!”提筆將王安石的第一勾了,又見第二第三名都已有官職,不好動的,便將他放到第四。
待定結果送到官家手裡。趙禎臨軒啟封,見頭一個就是楊寘,不禁喜動顏色,對輔臣說:“楊寘也。”楊寘有才又有張好臉,國子監試、禮部試連奪兩個第一,又是兵部尚書晏殊的女婿楊察的親弟弟,坊間早把他說成了翩翩佳公子,趙禎自然也對這個姓名的主人充滿期許。公卿們連忙祝賀:“恭喜陛下得人。”趙禎笑著,逐個往下看去,待看到第三十名“眉州白鐵珊”,眉毛一挑,道:“這名字古怪,鐵是極堅之物,珊瑚卻性脆易碎,偏湊作了一個名字。朕似乎在哪見過?”
晏殊笑說:“近日一些歌女唱的幾支《竹枝詞》、《點絳唇》,似乎出自此人之手?”
趙禎道:“噢?吟來朕聽聽?”
晏殊便將那首“枝上幽思漸滿,願教鳴籟吹蕪”吟了出來,趙禎點點頭道:“曲子還不錯,不過朕記得的,應該不是這個。”他凝眉片刻,似有所得,即刻傳白秀才過去。
白秀才大方施禮道:“陛下。”
他從年少起,便時時夢見這一刻,夢見自己在御前盡顯才華,官家欣賞得不得了,還在那傻夢裡許他大官做。此刻舊夢成真,水到渠成,他卻已萬般放下,毫不激動了。白秀才微微勾起嘴角。官家,我從那江水中走到這裡,還真是走過了極長的一條路啊。
趙禎忽問:“你便是凌波縣治水之人?”
白秀才道:“回陛下,某便是。”
趙禎問:“今日取士,來日便要授官,你有何志向,可趁早說與朕知道。”
白秀才抬頭,望著這位年輕的九五之尊,道:“某別無所長,願為民治水,永絕水患。”說罷一拜到地。
趙禎點點頭:“人當盡其才,朕記住了。”
白秀才欣然揖道:“謝陛下。”
當日,趙禎下詔,賜一甲二百三十七人進士及第,賜二甲一百二十二人進士出身,賜三甲七十三人同進士出身。一甲第一名是楊寘,第二是王珪,第三是韓絳,第四是王安石。
白秀才名列第三十,同樣賜了個“進士及第”,不久便授光祿寺主簿,出任興化知縣。那正是一個需要治水能人的地方。
從未料到,竟會這樣順利。他想,若是幾年前便科場大捷,他必然不識人間愁苦滋味,春風得意,看盡群芳。然而,如今他青袍羅帶站在玉階高堂上,心境已截然不同。
受得辛苦,耐得寂寞,不慕富貴,超脫生死。
三四月,人間芳菲不斷,春鳥處處鳴啼。離新官上任還有一段時日,白秀才買了頭驢子,往郊外遊人多處和瓦舍勾欄熱鬧處跑了幾趟尋人。鯉魚一向喜歡花,又喜歡熱鬧,說不定會混在遊女中去看的。
一日,他又騎上毛驢,要到金明池去轉轉,卻見楊氏兄弟一臉憔悴前來道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白秀才問:“小楊要去潁州上任了?
楊察搖頭:“收到家鄉來信,家母於半月前病逝了。”
母親去世,就要丁憂三年,這意味著剛考了狀元的楊寘肯定當不了官家剛剛授予的將作監丞、潁州通判。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失去了慈母,又失去了前程,或許還失去了上好的聯姻機會。他剛剛連中三元,正是火上烹油的時候。三年之後,煙消火滅,誰還記得他是個連中三元的少年才子呢?
白秀才忙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還請節哀。”
楊寘的眼睛紅紅的,道:“如今,我只恨我走錯了路。哥哥的仕途已經走得很出色了,如果我安心在家承歡膝下,學醫照料母親,母親說不定不會得病,更不會去世。”
楊察道:“別說傻話,醫術也不能逆天改命。何況你確是個讀書種子,母親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出人頭地。”
楊寘抬手拭淚道:“沒有母親,我出人頭地給誰看?家信上說,前前後後請了十幾個大夫,都在母親床前莫衷一是,互相爭吵。一幫庸醫,也不知是誰的虎狼藥,斷送了母親!”
回到抱琴樓,白秀才心情凝重,沉默不語。
謝子文奇道:“這是怎麼了?出去看鮮花看百戲找小美人,還看出不高興來了?”
白秀才忽問:“妖怪的壽命,比常人要長很多吧?”
謝子文道:“是啊,就說你吧,蛟少說也有三百年呢。怎麼了?”
白秀才站了起來:“我想開始學醫。”
喜歡仙鯉奇緣請大家收藏:()仙鯉奇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