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飛白心又沉了沉——看來不是江峰遇刺被殺,是整個明珠城的守軍,都出事了。
陶鯉有些艱難的用手抓緊了胸口的衣襟,“我感覺很不好,特別不好......”
“原來不是為師感覺有誤。”
眾人回頭,天行子穿著那身威嚴隆重的玄底銀龍祭袍快步進來,風吼尊上、夜歸人尊上、夢仙尊上緊隨他身後,身上同樣穿著隆重的祭袍。
“邊境真的出事了?”夜歸人尊上的視線在天行子和陶鯉身上來迴游曳,“早些時候天行子突然發瘋了似的把我們幾個老家夥都找了來,全拉到他佈下的那個輔助卦陣裡,就在那拼了命的算,老夫本來還以為他發神經了......”
“不過如果真出事的話,為什麼你早些時候沒什麼反應?”風吼尊上有些不解,他可是再清楚不過,論古法算師一脈的‘感覺’,陶鯉可比天行子這老東西強多了。
陶鯉木然的垂著眸子,只是攥著衣襟的手,握的更緊了。
“我......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即便是江峰大哥我也......”
急促的喘了兩下,陶鯉露出一抹跟哭似的扭曲微笑,“江峰大哥,我也沒怎麼掛心。如果不是他臨死之前讓我記得替他報仇,或許,或許我也感覺不到......”
老一輩的算師都沉默了,包括天行子。
他們神情有些複雜,到不是怪罪陶鯉,而是他們自己已經習慣了把天下蒼生背負在肩上,而且一直都這麼要求門下的弟子這麼去做,可當他們意識到陶鯉這樣一個在卦術上或許已經和他們不相上下的奇才,卻依舊和別的年輕算師一樣,還沒主動把這份重擔扛在肩上時,這種因為實力和身份帶來的錯位感,讓他們如鯁在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輩們的安靜,讓陶鯉難以遏制的想起了第一次去混沌城時候的事。
一模一樣。
又是一模一樣的情況。
上一次,是無視了其他可能死在紅頂雪山雪崩中的往來行商和當地百姓,這一次,她甚至來不及去挽回什麼,只能無力的、卑鄙的,記住報仇這樣對死者毫無用處的話。
“既然江峰將軍已經陣亡,沒有挽回的餘力,那我們只有替他們報仇,以敬他們的在天之靈......”
“沒有什麼在天之靈!”
牧飛白還沒說完,陶鯉就近乎崩潰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出聲。
“沒有在天之靈,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活不過來了,他們不能像我和哥一樣活過來了,他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陶鯉哭的懦弱,恨不得把自己團成一團,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我死過,我死過......我知道死了之後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我才想活著,才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要是,要是我能對江峰大哥多上點心,對邊境戰事多上點心,或許,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或許,他們就不用死......”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白黎眼神清澈的摸了摸陶鯉的頭,露出一抹微笑,“所以他們的恨意、怨氣、不甘心、甚至期盼,都沒了。”
“他們不是你的重擔,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你不必背負他們的死亡。”
天行子聽的眉頭直跳——不愧是無垢聖子,都什麼歪理邪說......偏偏他還不敢插嘴,因為他家乖徒,好像被說服了......
呆呆的,緩緩的抬起頭來,陶鯉透過模糊的淚水,和白黎對視。
“是啊,他們死了,他們沒了,他們不會像我原來一樣被仇恨困住......”
“可是我還活著。”
陶鯉歪了歪頭,眼底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散去,彷彿正在剝離自己無謂的善良。
“我還活著,他們讓我記得替他們報仇......”
“那我就替他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