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華聽葉晨霜問起自己打算,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自從文姨娘生產後變成傻子一般,他就再沒去過她院裡,有一回在拜月亭遇著,他剛想上去問話,文姨娘二話不說,拿著剪刀就衝向了他,要不是身邊小廝添喜眼疾手快,險些就被她刺到臉了。
自那以後,他就避著不見,時間越長越發沒了惦記,現在那女人對他而言就像一塊用破了的抹布扔了也就扔了,所以對送走文姨娘他並不在意,只是問起孩子,倒一時難住了,他對葉晨霜嘟囔著:“我沒什麼打算,就養在府里長大了再說。”
葉晨霜道:“你不怕這小娃兒長大了尋你的不是。你我夫妻本是一體,現如今她娘這樣對我,應是對我們恨極了的,將來這事難保不傳得沸沸揚揚,那孩子長大了不知會聽到什麼閒言碎語,萬一對你我不利豈不是作繭自縛,此事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端木華一聽,似有醍醐灌頂之意,遂接過來問:“太太有什麼好主意?”
葉晨霜沉靜了一會子說:“我這法子老爺聽了不要跟我急我便說。”
端木華道:“你說來我聽,我不與你著急,最好是把面子保住,其他慢慢來都可。”
葉晨霜緩緩道:“此時孩子還小,反正他將來是娶不了妻,襲不了位,無法承繼家業的,與其將來痛苦,莫若此時將他送到廟裡,找個師傅好好帶著,未來也許有另一番天地也未可知。”
端木華一聽頓時傻了眼,心想:葉晨霜你也忒狠了點,你那心思別人不知,我難道也不知?那文姨娘現在自己和孩子這個樣子,求平安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冒險做這種事,這分明是你給文姨娘下了套,那女人現是個廢人,送回去也沒什麼。只是這孩子不管怎樣,也是我端木華的長子,竟然這麼著就送去廟裡,清燈古佛過一世,傳出去,我這做父親的還有什麼臉見人,不行,我得爭上一爭。
剛要開口,葉晨霜幽幽嘆口氣:“我知道你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這孩子一天天長大,他與別人的不同自己遲早會知道,難道你要讓他痛上加痛,此時只管捨不得,實實是在害了他,你這不是為孩子考慮,實在是太自私了,我們不能只為自己臉上好看,得為孩子一生做打算啊!”
端木華一聽這話,雖沒了底氣,但心中仍過不去,便懨懨的說道:“這事我得再想一想,反正他娘已不在跟前,他還小,且先這麼著吧!我今日也累了,先回書房睡了。”
這日正好是葉家桂六十二歲千秋,早朝後葉家桂便告了假急匆匆往回趕,今年本不是整生日,加之霜兒病著,並不準備大辦,但族中諸人還是要一起吃個飯的,所以散了朝就急忙往府裡趕。
到了府門口,就見文姨娘的父親在府外站著,看葉家桂回來,便忙走到他馬前,葉家桂一看是他,心中便有不悅,但又不好冷臉,便從馬上跳下來,早有小廝將馬接過去牽著進了迴廊後面的馬廄裡。
葉家桂便對文父先開口道:休書我聽霜兒母親說已經打發人送到您府上了,這會子有什麼事?
文父哭喪個臉說道:這一向端木女婿不出門,我一直沒遇上,我這也是剛剛從那府裡過來的。沒法子了才來找姐夫,當初也是你和姐姐做的媒,我那怡兒嫁過去,沒有功勞還有苦勞,這會子不明不白就把人給我送回來,這街坊鄰居我怎麼個交代法,您好歹也是朝廷大員,這事情不能這麼辦呀?
葉家桂厭惡的看了一眼文父說道:這事情不這麼辦,還能怎麼辦?難道讓我們霜兒送她去府衙不成?你丟得起這個人,我們還丟不起。
文父聽了知不可挽回,便試探著說道:事情已然這樣了,旁的我也不說了,好歹給個萬把兩銀子,也好讓我那怡兒下半生有個著落。
葉家桂一時沒好氣“哼哼”了兩聲說道:好大的口氣,張嘴就要一萬銀子,你家女兒對我霜兒做下那種事,沒有送官已是留了情面,你趕是要來搶不成?說著抬腳就要進府去。
文父一看急忙攔在葉家桂前頭道:她哪裡是做那個事的人。你去看看,我好好的閨女嫁過去才一年,把個人折磨成啥樣子了,昨日送回我家,整個人都神志不清,一手抱個枕頭說是自己的寶兒,一手拿著個剪刀見誰都剪,我,我這是哪輩子做了孽,咋整成這了麼!說著竟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葉家桂一看他哭,不耐煩擺手道:你別在這跟我裝可憐,她那是自作孽,我這還一肚子氣沒處撒呢!哼!
說著氣哼哼的就要走,文父忙的拉住葉家桂道:姐夫啊!砸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再怎麼說咱們也是親戚,不能這般無情,一萬銀子要是嫌多,少給些也成,我還得給怡兒請大夫看病,這用度不少啊,能不能多少給上些,讓我們不至於拉棍要飯去。說完可憐巴巴看著葉家桂。
葉家桂冷言道:誰和你是親戚,你那閨女那樣害我家霜兒,我們以後也不用來往了。我這裡只有兩錠金子,你要這會就給你,要不要,我也沒有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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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父哀求道:這夠幹啥的,看一回病少說也得一二兩金子,能不能再添點,這實在太少了些。
葉家桂怒道:就這些,再囉嗦,我讓人送你去衙門,治你個訛詐罪。還有金錠子拿了給我寫個承諾,以後不得再來煩我。
一時趙管家出來拿了兩個二兩的金元寶出來打發了文父。
葉晨霜身體有恙也不能出門見風也不能支援很久,所以父親生辰只端木華一人去。葉晨霜早上起來心裡堵得慌,想吃個酸酸辣辣的東西,便打發茯苓去買老冷家擀麵皮,茯苓一出門便看到文父正要跨上馬從府門口離開。
茯苓看著文父騎馬遠去。一路走一路便想:文姨娘剛嫁到端木家時是何等囂張,那時太太雖在府裡,對文姨娘極盡客氣,佩蘭不受寵,這端木家好似都是文姨娘的,她孃家人日日都來,吃東喝西,遊園子逛院子,就連伺侯文姨娘的丫頭婆子們都覺得比別人高出半個頭去,領東西必要先挑好的,府裡的灶也象成了專門服侍文姨娘的,稍送慢些就說東怨西,有時還扔出去不吃,弄得那灶上幾個婆子一聽文姨娘點的,什麼也顧不得緊著先服侍她,有時連太太吃食都沒個準點送來。那種癲狂樣哪裡能想到有今日。一路想著一路來到冷家擀麵皮小店。
且說茯苓回來,服侍葉晨霜吃擀麵皮,葉晨霜吃了幾口嫌味太濃,吃了幾口粥又嫌沒味道,看太陽正好,就令人將那張可臥可坐的床蹋搬到院子裡半躺著曬了會子,看時間到了,茯苓和紫蘇兩個便服侍葉晨霜睡了午覺,兩人悄悄掩了門來到外間屋,象往常坐在筌蹄上聊天。
原來這紫蘇比茯苓只小一歲,平日裡就喜和茯苓打鬧。這會子象是吃了興奮劑,不但睡意全無,還將筌蹄拉到茯苓扭作股糖似粘在茯苓身上,直嚷嚷頭癢要茯苓幫她篦頭。
茯苓笑著對紫蘇道:“別鬧,我這會想吃碗熱熱的茶,你去給我倒一碗我喝了就給你篦。”
那紫蘇倒也聽話,忙到後面茶屋裡倒了一盞滾燙的茶端來。茯苓並不喝,倒拿起篦子站在紫蘇身後。
茯苓把紫蘇頭髮解開,見紫蘇一頭瀑布似的長髮已經過了腰,便笑道:你這頭髮長得倒快,上次給你篦頭離腰還有小半扎呢,現在都夠到腰了,可見老話說的沒錯,人閒長指甲,心閒長頭髮,說完不出聲努嘴笑了起來。
紫蘇聽了嘆口氣道:我想那些沒用的做什麼,天生奴才命,難道還能想出個公主身份不成,過一天算一天,好歹還能養頭髮呢!
茯苓聽了倒沉吟了一下,道:平日看你嘻嘻哈哈的,只當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今日怎麼這麼傷感起來,我們在太太屋裡風吹不著,太陽曬不著,有重活還有粗使丫頭和婆子,雖然不如公主,也比不得主子,但至少比干粗活的強上好多,還不知足?
紫蘇冷笑著長嘆口氣道:要是能長長久久這樣日子也還罷了,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太的身子骨你看是不是能長久,等太太一走,我們這些人還不知道什麼下場呢。偏生我們幾個年齡大了,要是過了這個檻大家有了結果太太再生病還好些,這個時候太太撒手去了,我們連個結果也沒有。
茯苓聽了心中黯然,卻又強裝不知,一邊篦一邊笑著說道:你這小蹄子,什麼結果,趕是想嫁人了?
紫蘇聽了將半把頭髮抓在自己手中,扭著頭瞅著茯苓說:姐姐是真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裝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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