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碧張了張嘴,心頭卻忽然湧上一陣委屈。
她被騙“加入”□□最後進了警察局,他來接她卻一句安慰也沒有。哪怕是一句帶著關心的責備也好。
但都沒有。
宿碧上前幾步,默默坐進車裡。
整個車中只有他翻動腿上幾張檔案的響動,安靜的彷彿做什麼都不自在。宿碧看著窗外汽車駛離時掠過的景色,最後默默靠在窗戶上閉上眼。
旁邊坐著的男人手頓了頓,末了如常的繼續翻動紙張。
阿恆坐在前面開車只覺得如坐針氈,卻也不敢回頭去看後座上的兩人。不熱的天氣裡他竟然隱隱覺得後背汗濕。腦海裡又不自覺浮現先生剛聽見這個訊息時難看的臉色,奧斯汀竟然還黑著臉帶人追出來質問他們為何毀約。
毀約?他們先生就從沒想過答應這些洋鬼子!當然他和阿東都暗暗慶幸先生沒有與英國人合作的打算,不然等這些英國人得知先生的妻子竟然參加了反租界運動,事情只會更麻煩。
車直接開回宋家。下車時宿碧又想起來,她還不知道宿家是否已經知道這個訊息。
但願沒有。
宋懷靳走在她之前,一進客廳便自顧自解了領帶往樓上走。榮媽和其他下人也在,一樓並非說話的好地方。因此她便默默跟在他身後上樓。
宿碧關上門,轉身沉默片刻才說道,“……我沒有想參與□□。”
宋懷靳將手上的領帶往旁邊隨意一扔,唇角勾了勾,微微側身抬眼看著她。
“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
宿碧抿著的唇角鬆了鬆,望著他,“你說的我一直記得,我試過勸她們,可是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他們讓我加入□□我也拒絕了,我也沒想過——”
他已經幾步走過來,宿碧有些不安的後退一步,宋懷靳一把將人拉住,扣住手腕,“我問你我之前說過什麼。”
他眼底有零星的怒氣與冷意。
“不要參與任何事。”她看著他說道。沒有任何閃躲。
宋懷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松開手。
“是有人騙我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加入□□,如果我知道這是個騙局我怎麼會去?”她解釋的有些急切。
“騙你?”他神色淡漠站在原地,“怎麼騙的你?”
“有同學來找我說周歡受傷了,她們不敢去醫院……讓我去幫忙。”宿碧知道松椿的謊言這時看來很蹩腳,只是當時關心則亂,萬一週歡真的受傷了又該如何?
“當初我不同意你去女校,現在有沒有明白為什麼?”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臉,淡淡問道。
宿碧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不明白?”他冷笑,目光沉沉。
這樣的態度終於讓宿碧有些忍受不了,她攥緊手盡量平靜道,“你大可以直接指責我,不必用這樣的語氣。但是,”她頓了頓才又道,“我說過,我從沒想過參加□□,你能不能體會我的感受?”
被騙時憤怒失望,被關押時害怕無措,現在被他指責,她只有無盡的難過委屈。
宋懷靳看著她,心裡有些怒火莫名摸不清理由。去警局的路上,他腦海裡一遍遍浮現阿東當時告訴他訊息時說“少夫人也在被捕的學生中”,完完全全是比學生□□更大的措手不及。
怎麼就能傻乎乎被人利用?
“感受?我在與英國人談判時卻有人告訴我,我太太在參與□□,險些打亂了我的計劃,最後人被押到警局,我又該是什麼感受。”
“讓你加入聯合文社,又讓你一同去□□,還不明白?你以為學校裡真有什麼心思幹淨的人?這麼相信你那些同學情誼?如果沒有宋太太這個名頭,那你對他們來說便什麼都不是!”
他的嗓音低而冷,怒氣已經顯而易見,越說怒火越壓制不住,“你當初堅持要去女校,我便讓你去了,現在結果如何?”
總要讓她撞了南牆才知道回頭。最好是乖乖待在家裡,女校一類總能讓多少不夠清醒的女人腦子裡頭有奇奇怪怪不知所謂的念頭。
宿碧愣在原地。她沒料到宋懷靳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一顆心如墜冰窖。
她回想自己從前得知有這樣一門婚事,多少數不清的忐忑,總覺得自己跟他差的太多,成為夫妻後也許並不合適幸福。
但她喜歡他,更願意一步步變好,不提與他比肩,但至少站在他身邊時是般配的。她去女校並非全為了他,因為這一直都是她的願望,但她以為宋懷靳同意便是支援,沒想到卻只是放任她去碰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