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走廊時宿碧忽然隱約聽見一陣熟悉的嗓音,腳步不由得停下來。跟在後面的阿恆也跟著停下,有些不解,“少夫人?”
宿碧沒說話,愣愣地回頭看向走廊。走廊光線昏暗看不清人,只是他們所在的拐角處能將裡面說話人的聲音聽個七七八八。
她回過頭看向阿恆,“你去車裡等我吧。我跟一個人說幾句話就來。”
阿恆面色有些遲疑,但宿碧看上去十分堅持,警局裡的人也都已知會過,不會再出別的什麼狀況,因此他也只能妥協,點點頭應了聲便轉身朝著警局外走去。
宿碧看一眼阿恆走遠的方向,回過神走進走廊轉角後的陰影中。
“……證明?”周芸的嗓音充斥著冷意,“你預備證明什麼?”
“證明我周歡一點不比你差。周芸,眼下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有什麼可得意?得意到備課途中被父親要求來警察局保釋你?”
印象中與周芸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次,她說話時都是溫聲細語,莫名讓人覺得信服與安定。這樣冷然與壓抑著憤怒的語氣是宿碧第一回聽見。她想起鄧書汀告訴她的那些傳聞,眉頭皺緊了些。
“怎麼,讓堂堂周校長進警察局,害你丟面子了?”周歡放輕嗓音,在空曠走廊裡聽起來滿懷惡意與挑釁。
周芸搖搖頭,“那天我與父親談話,我知道你聽見了。”她說到這裡時頓了頓,周歡沒有接話,走廊裡一片寂靜。宿碧靠牆站著,耳邊是自己清晰可聞的呼吸與心跳聲。
“你自以為躲藏的很好,可到底被我看見,我只是沒有揭穿。我以為你知道租界內幕後就不會再做蠢事以招徠禍端。是我小瞧了你。”
聞言周歡變了臉色,卻又很快恢複如常。
“早在付恆充與你分手時你就該知道自己小瞧了我。”
話音未落便是一聲脆響,周歡驚怒交加,“周芸你敢打我?”
“打你如何?”周芸冷笑,攥緊拳頭以抑制怒氣,“你怎麼能如此不知廉恥?做出勾引姐夫的事還自以為得意?”
宿碧愣在原地。
她路過時只隱約聽見周家姐妹談話時提到“□□”二字,因此忍不住停下來聽一聽談話內容,卻沒想到會得知這樣一件事。
教室裡所見的一幕又浮現在腦海。
三言兩語中許多事都已有答案,包括為何周歡會直截了當地說她不肯參與□□是因為宋家,因為她早知道租界談判一事內幕……
“是,你奪走了付恆充,又如何?你贏了?”周芸怒火忽然莫名就漸漸平息,她想起周歡所作所為,覺得她像個惡劣的未長大的孩童,又覺得她有時的做派遠超十幾歲少女的手筆,“既然贏了你還想費盡心思證明什麼?”
“大名鼎鼎的周芸校長,一位女校長。”周歡死死盯著對面同父異母的胞姐,“連父親也對你刮目相看……憑什麼?你們母女早該滾出周家。我只是想告訴周家的人,想告訴所有人,你周芸能做的,我一樣可以。”
周芸不是四處奔波牽頭女子入學的革命浪潮?
租界的事於她幾乎是天賜良機。不論宋家謝家還是甲乙丙丁,從中周旋談判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不僅如此她還要利用身份特殊的宋太太一同登報,宋家夫婦兩個,一個正與英國人談判並否決租界“買賣”,一個投身反對租界的激進運動,想想都是大新聞!
只要最後租界一事不成,這場□□便是一筆重彩,總要分他們一份功勞。成了她們也並不吃虧,總比不敢發聲的人好百倍。
這樣一來進一次拘留所的狼狽又算什麼?
第 45 章
宿碧退後兩步,轉身沿著牆角往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腦海裡紛亂的理不清,但是情緒卻異常冷靜。大概是震驚過頭,心裡甚至還有一絲淡淡茫然。
她以為她與周歡能算朋友,可對方只是利用她,恨不得將一場□□鬧的越大越好。“宋太太”這個名頭實在足以讓她成為好的利用人選。
那周歡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是宋懷靳妻子這件事的?真的是謝家晚宴後的第二日?
她腦子裡胡亂想著,走下臺階時腳步卻忽然頓住。
宿碧愣愣看著站在車旁的宋懷靳。
他原本正垂首盯著地面,一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拿一隻正燃燒著的雪茄。今日陽光還算好,輕軟落在他肩頭,聽見她腳步聲時看過來的目光卻帶幾分淡漠,停在她身上一秒便淡淡移開。
他熄滅雪茄坐進車裡。阿恆關上車門後又走過來幫宿碧開啟車門。
“少夫人。”阿恆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