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好模樣,怎說話這樣粗俗。”她倒挑剔起欒青來了。
欒青見她本體出不了池塘,猜她道行必定粗淺,不料她見識更是淺薄,看見她與白素貞,竟也不知道害怕。
“嘿!”欒青樂了,覷一眼白素貞,回過頭複又對池塘中說道:“想必你生的醜極,都不敢讓人瞧見。”
那女子果然把頭發徹底撩開,露出一張腫如圓盤的大白臉,五官早已漲變了形,眼睛擠成一條縫,即便她昔年美貌,如今半分也看不出來了。
她見露出真容,欒青也不為所動,有些奇怪道:“我又變回去啦?”她映著月光看向水面,看見倒影出的仍是一張慘白的大臉,更加奇怪,“這樣你們都不怕?難道你們不是人?”
“你少在這兒跟姑奶奶歪纏!”欒青疑她顧左右而言他,抬手便要施法,被白素貞攔住。她方才趁兩人說話功夫捏指算了一番,得知池塘中的女子的確是這白府的正主,溺斃塘中已近五十年。水屬陰,死前又有怨氣,故而魂魄遲遲不散。
“白姑娘。”白素貞和善的向她說話。池塘中的女子一見白素貞,忽然情緒激昂,拿手指向她,尖叫道:“你竟生的這樣美貌!還佔了我家的宅院!憑什麼!你憑什麼!”說話時身子劇烈晃動,臉上的腐肉掛不住,一塊塊脫落下來,露出森森白骨,映著月光,十分可怖。
“你莫急……”白素貞還待與她分說,她卻雙手掩面,自慚形穢一般鑽入池塘中。欒青也是有水下功夫的,可她看這腳下的塘水,又混又臭,就不願意下去,而是虛空一指,借光成棍,伸進水裡大肆攪動。
“萬萬不可傷她!”白素貞連忙阻攔,可惜為時已晚。池塘中的女子碰到白光,本體被灼傷,她吃痛,鑽入水底咕嘟咕嘟一陣,不見了蹤跡。
欒青攪和了一陣,再不見那女子冒頭,心道不好,有些尷尬的看向白素貞,“姐姐……她怕不是順著暗道,跑到運河裡去了吧。”
白素貞搖著頭嘆了口氣,心道這下可糟,這女子肉身困在池塘中幾十年,魂魄無甚滋養,亦不能走出宅院,現下魂魄與肉身合一,即便她無心傷人,但陡然到了外面怕是要鬧出大事。
“青兒,你也太莽撞!”
欒青知錯,心中懊惱不已,連忙提步追出去。白素貞不放心,緊緊跟在她身後。
有人痴心錯付,有人一往情深
欒青與白素貞一路沿著運河追至西湖,那女子入了西湖如泥牛入海一般再無蹤跡可尋。眼見天光放亮,兩人只得先打道回府。
欒青本以為尋到白府安身算是有功,還不待她居功自喜就不小心惹出這樣大的禍事,因此變得愈發乖巧。夜間隨白素貞念安魂咒招攬那女子的魂魄,白日裡亦隨她在西湖周邊遊歷,查探那女子是否附了哪家小姐的身。
一日無功,兩日無功,三日無功,到第四日她就散漫了起來。直至碰見涼亭邊那老實的公子,登時玩心大發。白素貞少不得斥責她兩句,“你呀,劣性難除。”
欒青似沒聽見,搖晃她手臂,直指斜前方,“姐姐你看!”
前方一株老樹下的石凳上,坐著一年輕小姐,周圍丫鬟僕人四五個圍著她,她正大發脾氣。
“小姐,已入秋了,可不能著涼啊!”老媽子拿手帕沾著小姐額頭上的汗珠兒,那小姐不耐煩的從丫鬟手中奪過扇子,朝自己脖頸間撲扇,“熱得很!熱得很!”
“落落汗就好了,不能這樣貪涼!”
那小姐不理會,扇了半天還嫌不夠,又動手拉開胸前衣襟,露出鎖骨和一截抹胸,拿扇子朝裡面扇風。
“哎喲!這可使不得!”丫鬟老媽子連忙圍在她身前,生怕叫人瞧了去。
那小姐卻不以為然,“我這樣美貌,還怕人瞧見!”
“你們都來瞧!都來瞧啊!”她還打著扇子招呼過路人往她身上看。
小廝嚇的連忙背過身去,丫鬟老媽子面面相覷,猜測自家小姐怕是發了熱症,腦子燒糊塗了。
白素貞看她此刻坐的方位,背鄰湖水,頭頂大樹遮陰,猜測應是池塘中那女子上了她的身。她遣欒青上前,欒青因日前與池塘那女子交鋒過,有些擔心白日裡控制她不住,亦或是控制自己不住。白素貞附耳對她低語幾句,又從懷中取出一小小瓷瓶交到她手中,她才放心大膽上前。
“這位小姐,我這裡有薄荷腦油,你聞一聞,能驅暑氣。”
那老媽子感念欒青一片好意,只是推辭一句,“我家小姐體弱,已九月天哪來的暑氣,她怕是得了熱症。”
“那也不妨一試。”
那老媽子眼下別無他法,只好接過瓷瓶,開啟來放在自家小姐鼻子下端。
那小姐抬眼一看是欒青,立時勃然大怒,劈手將瓷瓶打翻在地,口中喝喝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