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後心中冷笑。她的好兒子來了。
這趟,無論如何都得叫皇帝把妙德收下!好一個程寶瑜,既她成了皇後,文家姑娘少說也得是個皇貴妃,到時候妙德只要有皇子,那程寶瑜就沒路可走!憑她這個皇太後,也不能叫文家列祖列宗蒙羞!
但是當太後見到皇帝那張冷淡的俊臉,頓時就有點卡殼。
她一見著兒子,說出來的話也有點怯,但只強撐著道:“皇帝,你要娶程氏女為後的事體,可不曾同哀家說過,你就這麼自作主張,違拗父母之命?”
皇帝坐下,只是看著她道:“不論母親是甚麼意思,阿瑜都是朕的妻子。”
文太後:“……”
她氣得手抖,指著皇帝道:“你——你……”
皇帝笑笑,看著她道:“母後,莫要氣壞了身子。”
文太後說哭就哭,保養得宜的臉上劃過淚痕,心道這日子沒發過了,之前想好要說的話頭都給堵了,於是幹脆上最後一步,冷冷道:“你娶她,可以,那你現下便把妙德納了!”
還跪在地上的文妙德聞言,心中緊張起來。
皇帝的聲音冷淡優雅,簡短拒絕道:“不可能。”
文太後氣得拍床板,又流淚道:“你父王早逝,母親拉扯你大不容易,就這麼點小要求,你都不肯麼?”
皇帝不想跟她爭誰把他養大這種問題,太後要是覺得自己真的含辛茹苦掏心掏肺養大了他,那他只能說,隨便,他又管不住旁人腦袋裡怎麼做夢的,與他何幹?
皇帝起身道:“您好生養病罷。”
母子之間,從沒有半分溫情。
太後氣得發抖,但是皇帝卻冷淡得很。
跪在地上的文妙德,忽然有些理解聖人了。
他這麼厲害,連天下都能得到,但是對於親生母親,卻也只能用這種法子。給得了太後地位和權利,但是給不了她清醒的腦袋。
正當皇帝要離開,卻聽見後頭文妙德起身走了幾步,又重重撲通跪下道:“求聖人——”
文妙德見他不說話,心中絕望更甚,於是膝行向前道:“陛下!臣女,臣女想要出宮嫁人!請您,請您允準!”她又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皇帝居高臨下看她,不置一言。
文妙德只覺自己的脊背要被太後的眼神戳穿,但還是挺直道:“陛下,臣女聽聞,胡將軍不能……臣女不過一落魄世家出身,也不是甚麼貴女閨秀,但是臣女心慕他是英雄,所以無怨無悔!”
皇帝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看她道:“朕允了。”
說罷他轉身出去,而文妙德滿面是淚的對上太後寒冷的眼睛。
文妙德到底是太後孃家人,即便是大大得罪了文太後,太後也不可能明面兒上處置了她。老太太年紀大了,罵人功夫不怎麼樣,文妙德一句沒聽進去,光顧著哭了,哭完就給丟進小宮房裡頭,說是不給吃喝的,叫她靜修,甚時候想明白,甚時候能吃東西。
她只是筆直地跪在蒲團上,閉著眼也沒什麼想法。
做都做了,她就不可能回頭。
她對胡烈沒什麼,但她現下,除了嫁給他,沒別的路可走。畢竟只有胡烈,聲名顯赫,卻血統不純,又有那樣的傳聞,看來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這才讓她有了那麼點被允諾的機會。而她呢,小小外戚之女,即便陛下登基,文氏一族還是這樣弱小不堪,她是抵死也不願意跟文太後糾纏了。
她真的很怕,怕到時候成了夾在太後和皇帝中間,生不如死的人。
只要能離開這個局,去哪兒,跟著誰,那都是無所謂的事。
文妙德本以為,皇帝只是隨口一諾,但當晚,聖人便下了口諭,賜婚文氏女和胡烈將軍,下月便允她出嫁。
文妙德這才露出頭一個大大的微笑,又是哭,又是感激那個男人。她捂著心口,酸澀地戰慄起來。
她在菩薩跟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一雙手卻有些顫抖。
她就想,一個月,比起一輩子,也沒那麼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