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們隨便一個密音傳語,竟然把玄音派的人引了過來;嗷,來的人還是簡素虞,不得不服。
想起簡素虞,他體內湧起一股氣,渾身上下都疼,腦殼疼,胸口更疼。
當年他手刃玄音派的掌門,火燒靈山,玄音滅門,後被作為掌門親傳弟子的簡素虞手執鎮派至寶——碎冰笛封印魔性,一劍穿心,魂飛魄散。
這是因果。
他永遠記得,那時簡素虞那張謫仙一般俊美面孔,皺緊的眉頭彷彿結著霜,緊閉著眼睛,彷彿自己是什麼汙穢之物,彷彿會髒了他的眼睛。
他再醜惡能比得過世人自私自利的醜惡嘴臉?就算碾碎了又如何?人心涼薄、趨炎附勢、落井下石,所以他們都該死!
總覺得胸腔翻湧,有什麼氣要噴薄而出,謝宴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光潔如初。
心下一涼,竟然沒有封魔金針?恍然間竟恢複了些許神智。
然而簡素虞留下的一縷寒氣打亂了體內靈力迴圈,氣海內四處亂竄的真氣終是抑制不住,爬向四肢百骸。
加上前塵往事縈繞心頭,抬起眼,眸子竟已然泛著暗紅的詭異光芒。
謝宴突然停駐於城東郊樺樹林最頂端的葉片上,將碎冰執於唇邊,挑釁地吹了一段曲子。自己腳下的葉片發出脆響開始結冰,而後蔓延到整棵樹,在午後毒辣的大太陽地下,生生凍成了冰樹,而後他手裡捏了個訣,“嘩——”的一聲,整棵樹畢畢剝剝地燃了起來,他毫發無損地站在火焰裡,頸間一朵小葉紫檀火焰暗紋若隱若現,任由火舌將自己的衣服染成絳色,忍不住放肆大笑起來。
現在碎冰在自己手裡。
這是輪回。
對於人人得而誅之的妖魔鬼怪,誰不是殺之而後快?
度化?
紙上談兵,花言巧語!
踟躕著,向扁舟裡邁進一步,卻似乎是覺得扁舟裡有什麼洪水猛獸,急忙退後,捂住嘴。
謝宴在碼頭觀察了這少年兩個時辰的時間。
這小公子,年紀輕輕,似乎比起玄音派的小輩還要小一點,身著一身海藍色外袍,袍子上幾條四足無角蛟龍相互盤繞,每隻蛟龍的眼睛都用食指大小的半顆珍珠鑲嵌,栩栩如生。手持一把金光璀璨的長劍,劍氣逼人,不過此時這劍正被主人用來撐著地,防止自己跌倒。
東海嵐家的族紋便是這四足蛟龍,謝宴曾經在舅母和嵐月時的袖口看到過。嵐家也是修仙世家,祖上以海盜起身,後轉為商人,壟斷了國家的船隻運輸,因此積攢了不知道多少珍寶黃金,又遠離中州,儼然一個海上帝國。嵐大小姐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但是在外闖江湖,哪能不挨刀,常年在海上拼命,總會遇到些超出理解之外的詭異事件,所幸嵐家有一代家主骨骼精奇,得高人指點後得道羽化,隨後,嵐家就順理成章地邁入了修仙行列。
謝宴覺得他估計是遇到嵐家的哪位小公子了,而且他很可能和自己舅母一樣——暈船。
其實除了他,還有一群人,都在這少年背後排隊,等著上船,對,等了兩個時辰。
礙於這少年一看就是名門的裝扮,圍觀的群眾都敢怒不敢言,只得私底下嘀咕幾句。
少年揚起一張俊秀得有些淩厲的臉,唇有些發白,轉頭沖身後的竊竊私語大聲道:“你們急什麼啊,能比人命急嗎?前方城裡義莊大□□,也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把封印給破了。”
謝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少年又嘗試了一下,結果還是退了回來,忍不住捂住嘴,一臉恨恨地盯著船上的艄公,彷彿有不共戴天之仇。
咋一遇見嵐家的人他還是倍感親切的,但這孩子太任性了,讓一群人陪著他鬧,嵐月時小時候也這樣,都是慣的。謝宴搖搖頭。
那少年看了他手中的錦帕兩眼,露出三分詫異,八分嫌棄,癟嘴倔強道:“離我遠點。”
謝宴壓了壓紗帽,眨了眨眼,只覺得這少年挺眼熟,眼熟得還挺親切,但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
嵐隱是打心裡討厭陌生人的靠近,看他戴著紗帽想是有什麼臉上有什麼損傷或是隱疾,見他不動作只發呆,心裡覺得煩,道:“滾。”
一聽這話,謝宴有點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羞惱,雖說謝家和嵐家關系一向不錯,不用這麼較真,但這小子的教養也太差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