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已日薄西山,元稹設宴款待眾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襲白衫的元稹扶著臉色蒼白的彼岸走進了正堂,將彼岸悉心安頓好後,轉身說到“這次求你們幫忙,正是與我妻子彼岸有關。”
“她可是妖。”雲子羽坐在一旁冷冷道。
眾人驚訝,紛紛拔出了鞘中的長劍,場面上一時變得劍拔弩張。
元稹長嘆了一口氣,擋在了彼岸身前,緩緩道“兩百年前,我一舉拿下長生試頭籌,奉師門之命,下山歷練,師父臨走前,偷偷將幻世鏡贈予了我,元稹至今仍不敢忘師父百餘年間的栽培之恩,可是,直到下山後,方才知曉,青州之上與幻世山上無憂無慮的日子有多麼的不同,這注定會改變我的以後,我與三位同門師弟途徑漉州城時,不幸離散,偶遇了彼岸,當時漉州城內疫病肆行,死者不下數萬,我身為幻世弟子,自當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去就這些百姓,但奈何我初渉青州,對醫理之術尚不精通,救人時,我只知一味將自己體內的真氣強行灌入到這些百姓體內,助他們度過難關,可殊不知這些染病的人數眾多,我的真氣遠遠不夠,最終,因真氣損耗過度而暈倒在街頭,因沒了真氣護體,我也漸漸染上了疫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幸好,遇上了彼岸,那時,我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但我卻憑藉著幻世鏡看出了她是一隻妖,我那是和你們一樣,以幻世弟子的身份自居自傲,整天想著斬妖除魔,以為自己能護衛天下蒼生,留的一世芳名,垂流千古。
一天,我拖著病軀來到了她的身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完成人生最後一個夙願了,可當我再次醒來時,卻看見她並沒有死,而我也被她救了,封住了穴道,被捆在了她的藥堂中,動彈不得,每天看著她在自己的藥堂了佈施行藥,我就這樣每天看著她的假慈假意,頭幾天的時候,我還告誡那些前來領藥的百姓,她是一個妖,她的藥是毒藥,可是沒有一個人聽我的,而且那些人還罵我,說我不得好死,說她就不該救我,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著,領藥的人越來越少,從他們的支言片語之中,我知道漉州城中的疫病漸漸地退了,是她救了全城的百姓,終於有一天我衝破了被封住的穴道,法術也恢復了過來,拿起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時,她說“自古人妖殊途,人妖兩界積怨千年,人以殺妖為天經地義,殊不知妖也有善惡,你們只知護得青州百姓,卻不知人也分善惡,為什麼人不可以給妖一個活路。”
從那一天,我始終狠不下心來,我沒有殺她,但我一直跟著她,看著她走遍了青州大地,看到她每次行施布藥的笑臉,看她和小孩子們玩的很開心,漸漸地,我也會幫著她一起去救人,不知不覺地,我發現自己愛上她了,我知道這是一個罪過,我狠心離開了,可是離開的那一刻,我的心就疼的厲害,像針紮了一般,腦海中一天到晚全是有關她的畫面,我很沒骨氣地又去找她了,一年後,她成了我的妻子。”元稹說到這時,眼睛裡充滿了星光,看向了彼岸,兩人都笑得很開心,或許他們是幸福的。
“人妖結戀,天道難容,元稹師兄,你該明白這一點的。”羽正松插嘴道。
“你說的很對,人妖結戀,天道難容,我們不久就遭了報應,三個月後,我們到了泗州城,當時,這裡也發生了很嚴重的疫情,我詢問彼岸如何製作解藥,她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從那一日起,我就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因為每次製藥的時候,彼岸總會一個人製作好解藥,然後再交給我,而我那時也不知解藥到底是怎麼來的,直到有一天,我在門外偷看,竟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我永遠都不願承認的真相,因為她用刀子劃開心口,取自己的心頭之血製藥,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了,彼岸制的藥為什麼這麼有效,原來以自己的心頭之血為藥引。”元稹說到這時,禁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眼眶也紅紅的。
“心頭之血?”眾人一驚,之前乾城狼妖也是用嬰孩心頭之血,作了長生丹。
“心頭之血乃生靈之生氣,為生靈之根源,失之分毫,生靈便會萎靡不振,輕則,損耗陽壽,惡疾纏身,重則當即斃命,無藥可救元稹緩緩道。
“那日,我當即闖了進去,質問著彼岸,可是她卻說“已經太晚了,我沒有多少的時日了,趁我還活著,我想再多救幾個人”
我知道她性子執拗,我是勸不住的,於是,彼岸的身子越來越差,臉色愈發蒼白,我查閱了古籍數十萬卷,終於找到了一個偏方,說是以上古靈器為引,彙集天地靈材滋養,方可解,兩百年間,我四處搜尋天地靈材,靈器我有幻世境,我以為自己可以救她的,但古籍上載:要以五方生靈作陣,揮發天地間之木之靈氣,才能救人,當即,我便想到了我幻世門中的一門功法“萬木回春”,於是,我主動現身找到了歷練的幻世弟子,我一次次地求他們,可是門規再次,無一人敢答應,所以,我才霸著幻世境不還,我只有這麼一個靈器,我不能放手,我要救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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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元稹一番陳述眾人早已是驚駭萬分,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撲通”一聲,雙膝著地,元稹竟跪在了眾人面前,“我知道,彼岸是妖,但是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所有,我的一切,我知道,讓你們救一個妖很難,可以說是沒有可能的,但念在同門的份上,我,元稹求求你們,救救她。”
元稹說完,便不停地磕著頭,震得地板咚咚作響。
的確,彼岸為妖,為幻世所要誅殺,他們幾人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兩百年間,一批批的幻世弟子始終沒能拿回幻世鏡,元稹這是冒著天下之大不諱,做正道,做天下所不容之事。
眾人面色不一,他們出自幻世,從小被教導,要斬妖除魔,匡扶正義,面對彼岸,沒有殺掉,已經很仁慈了。
“只要你們幫我這一次,就一次,我元稹來生來世,生生世世甘願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們,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救救她,……”元稹不停地磕著頭。
他流了淚,他愛彼岸,超過愛自己,看著自己所愛之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他就像死了一般,他情願替她受,受所有的罪過。
他不想再錯過這次機會了,為了這次機會,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驕傲,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嚴,在這裡,他覺得驕傲與尊嚴一文不值,他可以對著別人下跪磕頭,只為救自己的妻子,曾經的天才,現在的可憐人。
“師兄,恕文彥愚笨,無法逾越門規,不能助你。”文彥嘆了一口氣緩緩道。
聽著兩百年來,重複了無數遍的話,元稹苦笑了還聲,癱坐於地,難道是人是妖真的那麼重要嗎?
“師弟雲子羽願助師兄一臂之力。”雲子羽抹了眼淚,上前扶起了元稹,大聲地嘶吼道,如一粒石子投入了湖水中,激起了千層波瀾。
元稹猛然抬了頭,哭著哭著就笑了,兩百年了,兩百年了。
“子羽,你忘了師父對我們說過什麼了嗎?她是妖,你懂嗎?”文彥呵斥道。
“師兄,我只知,彼岸沒有害過人,她是一個天大的善人,理應無病無傷,度過一生。”雲子羽辯駁道。
“你糊塗啊!你身為幻世弟子。就……”文彥上前抓住雲子羽,吼道。
“這一刻,我不糊塗,師兄,我只問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雪櫻病的危在旦夕,你也會無動於衷,站在這裡,恪守著你的門規?”雲子羽又紅了眼眶,甩開了文彥的手,指著身旁的雪櫻堅定地說道。
“雪櫻和她不一樣,我……”
“怎麼不一樣,啊!師兄,雪櫻在次,和我們一起生活了整整七年有餘,你餵過她,抱過她,替她擔過罪,她是妖,你我都不能否認,難道只因妖的身份,你就因為你的門規,而要拋棄她,與此而立,彼岸也是,她做的要比雪櫻有意義的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她,彼岸,就該會下去,直到暮年。”雲子羽咆哮道。
文彥面對面地看著雲子羽,他心裡不禁地搖起了頭,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良久“總之,我不會幫忙,也不會殺她,我會做一個局外人。”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正堂,不知像哪裡去了。
雲子羽愣在了當場,面容上依舊是目眥決裂,可怕十分。
“主人,主人……”雪櫻拉著雲子羽的衣襟,眼睛了不知不覺地起了水花,心裡有種說不清楚的情感,她的主人,不會因為自己是一個妖而拋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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