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那天,只有媽媽來醫院看了她一下。
媽媽給她燉了湯。叮囑她,小月子也要好好坐。不要粗心大意,別吹風,別碰生冷的。
別落下病根。
潘潘喝著媽媽煮的湯,心裡五味雜陳,時隔多年,她忽然覺得媽媽畢竟是把自己生下來的人,她到底是關心自己的。
可是,也只限於此了。
潘潘知道,之所以叮囑那麼多,是因為她要走了。
臨走的時候,媽媽給她塞了一萬塊錢。
去年年三十媽媽也給了一萬,五千祝她生日快樂,五千是壓歲錢。
今年這錢,媽媽沒說明具體的理由,也沒有說生日快樂,而是說:“小雪,媽媽沒辦法一直陪在你身邊,都是媽媽不好。但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出了院,彆著急開店,要是不舒服,就請個保姆,好好把小月子做了,別心疼錢。”
她明白了,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啦。”
“嗯,那媽媽走了。”
“嗯。”
年三十那天,護工也回家過年了,病房裡只剩下潘潘一個人。
那天他只收到了高庭的訊息,她看到他把生日禮物放在店門口的照片,他說他沒回老家過年,他隨叫隨到。
她心裡更難受了,關了手機,呆坐了一天。
她不知道怎麼回覆,她原本已經決定告訴他了,可是現在孩子已經沒有了,還有告訴他的必要嗎?
或許就像媽媽說的,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對她,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想到這裡,她無聲地把頭埋進膝蓋。
又兩天,沒人再來過。
外頭下了一場雪,她就想起高庭放在店門口的禮物,是不是還在那,玫瑰淋了雪會枯萎,煙花受了潮還能綻放嗎?
她手機裡找到店鋪的監控,連線進去,看到了,花確實枯萎了。
她又往前翻,看到他的車停在門口,等了一天又一天,看到他從車裡下來,放下禮物,抬頭看了一眼監控。
她看到他熟悉的臉的時候,眼淚怎麼都忍不住了,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她甚至想,如果那天晚上,沒有熬夜等他回來,沒有聽到他朋友說的那些話,如果可以一直被矇在鼓裡就好了……
這場夢是不是能做久一點?
大年初三的早上,她能自己下床活動了。醫生通知說,她能活動基本沒什麼大問題,也沒骨折,只是流產,也沒必要一直住院,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她趁這機會問護士:“請問,掉下來的孩子在哪裡?”
護士回答說:“本來要是手術前你確認要帶走,可以帶走的。但是當時並沒有提前告知,你家裡人也說不需要,所以已經…處理了。”
潘潘愣了一下,處理了?
她沒再問,手機上搜尋後,明白了,小護士的回答很溫和,只說處理了,其實是當作醫療垃圾處理了。
她難過了一會,讓自己別再去想了。
她今天還要出院,可是,她沒有換洗的衣服,只有入院的那一套髒衣服,沒人給她洗。
還有流產後的用品,也沒人給她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