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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10月份，沼氣池的修建推廣工作開展已經幾個月了，進行的得非常順利，畢竟有一支十幾人的固定的技術員隊伍，有省政府的撥款，白給農民做了一個沼氣池，用農民的話說，就是用上了土煤氣，農民特別歡迎。技術員有工資，中心有成果，農民有實惠，大家都喜歡。
陳會計春節前就要退休，我都看見他去人事局問政策了。但是，公司對於我的轉正沒有任何的說法，每個月拿著67塊錢，沒有什麼獎金，降溫費，烤火費，沒有任何過節費，技術員每個月把任務獎金和工資一算，比我的收入高一大截。我猶豫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問問，要不然心裡一直堵的慌。
下班的時候，我看見餘主任有一點事情在忙，估計不會那麼快走，於是也假裝看賬本，呆在角落的鐵櫃子旁邊，等其他人都走完了，連忙去敲餘主任的門。
“大同啊，進來進來，有什麼事嗎”
“主任，你看陳會計好像春節就要退休了，我覺得這幾個月吧，在您的領導下，在陳會計的幫助下，我基本掌握了中心的會計工作要領，也熟悉了公司的業務。您看看，我轉正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請公司考慮一下。”
“大同啊，你放心，你的能力我是看見了的，人也聰明，不過哪，最近省裡面對全省的沼氣池推廣工作不滿意，認為太慢了，要我們提高速度，誰完不成進度，明年的經費就要扣減，這是目前的大事，我會抽空研究研究，把這個事情在公司領導辦公會上面討論一下。”
我嘴裡說著是是是，滿臉感激的退出餘主任的辦公室，一出門，就把臉垮下來，罵罵咧咧地往家走。上班這一段時間，我已經不是剛剛出學校的小白痴了，餘主任的研究研究，自然是煙酒煙酒的意思，就是還要給他送禮，這個老東西，胃口挺好。看來得回家和老爸老媽要錢，給餘主任塞狗洞啦。
吃飯的時候說了這個事情，老媽的意見是行，等元旦的時候給徐主任送500塊錢，估計春節前就能轉正了。
11月份的一天，正常的上班，看報紙，喝茶，做賬，快到中午的時候，一通電話打進來，電話裡面是胡家灣的村委主任，告訴中心，技術員小戴和小石在挖沼氣池土方的時候，松動的土方垮塌，把他們兩個埋了，現在村裡面正在挖，已經給醫院打電話了，請中心馬上派人去處理事故。
單位所有人一下子炸了窩，經過商量，梅副主任身強力壯，正好帶著業務科的人去現場，牛副主任和財務科的人去取錢，到醫院準備，餘主任去縣委縣政府彙報突發事件。
我陪著韓楚紅去取錢，踩單車載著這個已經發福的半老徐娘跑銀行，取錢了又踩著腳踏車把她拉回醫院，大冬天的，把我都累得冒汗。把錢交到醫院，開了押金收條，一會兒，救護車就拉著笛子進了醫院，從車上推出兩個人來，身上頭上滿是泥巴，手軟軟的搭在擔架旁邊，眼看著就不好了。
把人推進搶救室，過了不長的一會兒，一個白胖的老醫生出來宣佈，兩個人死亡。牛副主任愁得揪鬍子，我坐在醫院走廊裡面的條椅上，正捶著痠痛的腰，韓楚紅一路小跑過來，那一雙釘了鐵掌的暗紅色高跟鞋在水磨石地上敲打出讓人心悸的咔咔聲，以至於我後來只要休息不好，就能夢見這一幕。
紅色的高跟鞋停在我的面前，韓楚紅張口說道：“大同，走，還要去銀行一趟。”
“啊，為什麼。”
“死人了，馬上家屬就來，中心不用管他們吃管他們住啊，後面要花錢的地方多了。”
等我又一次載著韓楚紅回到醫院，餘主任也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縣政府辦公室的衛主任。地上癱坐著一群農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放聲大哭，夾雜著我不活了，要給我們做主的悲聲吼叫。韓楚紅邁著矯捷的步伐，跑去收費視窗，我一屁股坐在條椅上，低著腦袋抹著一頭的汗。
一支可樂遞到我面前“大同，辛苦了，喝水。”
“哎呀，梁科長，這怎麼好意思啊。”我抬頭一看，是業務科的副科長梁道。
“大同啊，今天這個事情大家都要辛苦啦，你說我們這些有編制的正式工還好，應該的，你這個臨時工也陪著我們忙，確實不容易啊。”梁道說話的表情，讓我感覺他的話裡面絕對還有其他的意思，我心裡有一些警惕的說：“梁科長，我是年輕人嘛，應該的，應該的。”
“大同，晚上你來一下梅主任家裡，有事情找你啊。”說完，梁副科長也不等我答應就走了。
因為白天的事情非常多，搞得大家全部推遲下班了，我作為打雜的壯勞力又陪著工會主席馮阿姨，總務科的唐阿姨給死者家屬安排了縣城招待所的住處和食堂，在食堂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想著這麼晚了去梅副主任家裡不方便，就準備回家了。誰知道剛剛出招待所的大門，梁科長就從旁邊的門柱子後面轉出來，看來是誠心等著我。我被梁科長叫住了，只好跟著他去了梅副主任家裡。
“大同啊，今天你是最辛苦的，來，喝茶喝茶。”梅副主任熱情的招呼我。我一邊客氣一邊把茶杯接過來，淺淺的嘬了一口說：“梅主任，我什麼也不懂，就是公司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你有什麼指示就說吧，我一定辦到。”
“好，大同，我們一起工作了幾個月，我就覺得你是一個有能力的小夥子，你不但勝任中心的會計工作，甚至其他的工作也可以做的好，你今天跑前跑後的，證明瞭中心需要你這種勤勤懇懇的年輕同志。不過，你知道為什麼你遲遲不能轉正嗎？”看見我搖搖頭，梅副主任義憤填膺說：“因為徐主任是一個腐敗分子，他利用每一個機會收受禮物，對公司造成了嚴重的損害。我這裡有一份材料，你看看。”
我拿過梅副主任遞給我的幾張紙，裡面的內容是徐主任這一次趁著單位招收農村沼氣池修建技術員的機會，每個人收的好處，錢物摺合起碼三百以上。類似謝留慶這樣的有技術的人，因為沒有錢送給餘主任，中心沒有招來，招了好些個技術不行的技術員，有一些有關系的甚至是剛剛從中學畢業的，以前連瓦刀都沒有捏過的生瓜蛋子。結果就是造成了這一次的事故，死亡兩個人。
“怎麼樣，大同，你老是轉正不了，也是徐主任要收錢，這種人怎麼配作領導幹部。大同，公司的技術員制度是你提出來的，你在這個舉報信上面簽個字，證明謝留慶來找過你，等中心把徐主任這種腐敗分子搞下臺，來了新的領導，你的轉正肯定沒問題。”
我看著梅副主任口若懸河的勸我，配合著手舞足蹈的肢體動作，知道這個新的領導十有八九被他代入成了他自己。要是我剛剛來公司的時候，說不定就被他打動了，現在嘛，用我的朋友李濤的話，我已經不單純了。我裝出一副嚇壞了的樣子，畏畏縮縮的說：“梅主任，我不懂這些，能不能讓我回家和我爸媽商量一下。”
梅副主任和梁科長互相看了一眼，梁科長搖搖頭。梅副主任思考一下，說：“行吧，你明天一早給我答複，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同你要好好把握啊。”
我趕忙跑回家，把事情和我老孃一提，我老孃立刻把我按在沙發上，仔仔細細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問了一遍。然後發號施令說：“大同去洗澡，晚上看門，等我回來。”說完。換了一身西服出門了，留下我和老爸坐在沙發上面目瞪口呆。我等到晚上快十二點，我老媽才回來。她趾高氣揚地坐下，大手一揮說：“大同，這幾天你請假，就說你二叔家裡有事情，你去大縣城了。這幾天你不許出家門，聽見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