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尚在，朝政無需我太過憂慮。”赫連珏回道，“不過你既然決定在這裡，那也好，我時常過來看你也就是了。”
阿楉沒理他，在地上撿了幾個石子打起水漂來。
“你打算在羌國待多久？”赫連珏也撿幾個石子，往河裡丟過去，卻只是隨意的扔進河裡，看它濺起的水花。
“看師傅，他現在不便回華陽，我就陪他在這裡，但他若是想回去，我便陪他回去。”阿楉輕快的回道。
“令師在羌國幾十年，卻一直沒有回去，一來因為他觀念如此，戰敗受俘的將士無顏回朝，二來因為華陽的太過潮溼的氣候已經不再適合他生活。”
赫連珏淡淡道：
“當年令師被我捉下，身中數箭一心求死，我自幼尊崇李秉仁將軍，不願看他死去，所以將他送至牧民處，許他一定會再次見到自己的徒弟，他這才勉強求生，但他受傷太重，全身經絡是後期經過仔細調養才重新恢復，所以他的體質已經不如從前那般，過於溼潤的天氣會讓他的身體疼痛，不能行動。”
阿楉皺眉，一開始以為師傅只是雙腿受傷，沒想到還有這等原因。
“我之前擔心令師見過你之後再次求死，所以六年前找了一個棄嬰，也就是現在的李河，我想如果有個牽絆，他會繼續活下去，後來牧民們找了個機會讓李將軍發現他，如我所料，他收養了他，一直到今天。”
“謝謝你。”阿楉感謝，作為那時敵國的太子，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確實是讓阿楉十分感動。
“不必如此，李將軍一直是我崇敬的人，做這些事情應該的。”赫連珏道，“你當時找我要凜霜花，不如今日先跟我回宮去？那東西太危險，我怕給了手下人不安全。”
“如何不安全？放在盒子裡沒人能碰著。”阿楉不解，“難不成赫連殿下連自己宮裡人都不信？”
赫連珏清清嗓子，順階而下：“是啊，這東西多珍貴，我從來都不會交與下人之手，另說他們不會武功，安排他們送出來要帶的侍衛也多，若是被心思叵測的人捉住了，沒的麻煩，倒是阿楉姑娘親自過去一趟倒好。”
阿楉看他一眼，把剩下的石頭一股腦全丟進河裡，天空的烏雲越聚越多，看起來烏壓壓的要黑了一般，應該要下雨了：“你剛才說師傅不適合潮溼天氣，我先去替他施針，到點了再過去拿。”
說完，她轉身先回了氈包，赫連珏挺開心，今天回去了，一切都好辦了。
氈帳內，阿楉拿出隨身帶著的小包，把銀針拿出來，李河沒見過這東西，不知道阿楉是要做什麼，所以死死的攔在李秉仁身前。
阿楉沒明白，難道師傅以前遇到風雨天氣不用扎針嗎？她費勁的跟他解釋，這針是要用來治病的，但他依然沒懂。
“到這邊以後牧民沒有會用針的，所以都是赫連珏替我送些藥過來，我熬著吃了，也就好些。”
李秉仁替她解釋，然後又用羌語跟李河解釋了一遍，李河才緊張的從李秉仁跟前走開，看來對阿楉這個突然到訪的徒弟他有一種天然的抗拒感。
阿楉仔細的施完了針，雷雨便至，李秉仁的臉色依然十分不錯，阿楉的針應該很有效用。
“早知道當初你跟雛雀學針的時候我也跟著練練，現在也不用遭這罪。”李秉仁感嘆道。
雛雀是阿楉的女師傅，教她藥理毒物，此人在江湖上並不出名，但她若要在江湖上爭個高低，只怕全江湖沒有幾個是她的對手。
她是師傅的舊友，據說年輕時一直仰慕師傅在戰場上的風采，可惜師傅迂腐，雖然也喜歡雛雀，但最終還是聽從家裡額的命令，娶了另一個世家貴族的小姐，雛雀也因此獨自回了老家。
可惜那小姐在生第一胎的時候難產而死，後來師傅覺得心中有愧，納了幾房妾室也一直沒動過續絃的念頭。
後來師傅被放逐成庶民，雛雀才再一次出現再師傅面前，在竹山上，在師傅和他們居住的小屋邊，她也搭了個小屋住了下來，為了師傅，也為了自己的心。
“師傅……雛雀師傅在你走之後也離開竹山了。”阿楉慢慢的說出這句話，然後看著師傅的反應。
她跟李棪兄長一直都是希望師傅能跟女師傅在一起的，兩人明明互相喜歡，師傅卻因為種種原因選擇放棄自己的感情，人生這短短几十年，無法從心做自己所希望的事情是多麼的遺憾吶。
“是麼。”李秉仁卻只微微嘆了一下，然後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了句：“走了也好。”
阿楉嘆息一聲，她知道，即便現在，師傅也依然無法選擇跟隨他的心，他被束縛了太多東西，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已經沒了國家的責任，沒了家族的期盼，他也不能放下對先夫人的愧疚。
有些人註定要抗一輩子的責任。
李河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到養父在雷雨天氣也沒有出現不適之後，他對阿楉的防備才小了一些，但依然沒有放鬆警惕，對於他來說，李楉這個長姐般的存在就像是一個掠奪者，可能會把養父從他身邊搶走。
阿楉感受到李河的目光，就這麼點時間下來，她大概能猜到一點小孩的敵意從何而來，她站到門邊看看，雷雨漸小，細微的雨絲飄下，天氣十分的清涼。
“赫連殿下，雨勢已小，咱們出去騎馬如何？也不算辜負身上的騎裝。”阿楉看回赫連珏，發出騎馬的邀約。
赫連珏也走到門邊看著外面，天氣很好：“恭敬不如從命。”
見邀到人，阿楉噔噔噔跑回李秉仁身邊，看了李河一眼，附在他耳朵邊小聲道：“師傅，我以後應該就住在你這裡了，但是我看李河那小子對我有些怕，應該是擔心我搶走你，所以你趁我沒在，跟他解釋一下，不然以後我跟他言語不通，生活困難。”
李秉仁聽了，也看了李河一眼，眼中迸出些笑意，難怪他說這小子今天都悶悶的呢，年紀大了果然都沒以前敏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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