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以為,滄瀾國滅是朕的傑作。”
傅瑨頓了頓,在夏懿“沒錯”的眼神中,繼續開口說道:“這也的確是事實。”
然後換來了夏懿一個巨大的白眼。
“兩國相爭,有一國亡,這本不是什麼罪不可恕的事情,你坐上君位之後,應該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傅瑨端起茶杯,握在手裡:“不過替父報仇是人之常情,所以朕也沒打算阻礙你復仇,但你也要找對仇家,僅憑目之所見,不能作為復仇的憑據。”
夏懿被他這一番話,弄得眼神也變得疑惑起來,莫非他的仇敵並不是眼前這個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夏懿冷靜的開口。
“君上別聽他胡說八道,這狗皇帝定是想為自己開脫。”穆沐在後邊扶著侯勝,氣惱的開口。
暗影見她對皇帝如此不恭,膝蓋朝她膝後一頂,便讓她拉著侯勝一起跪倒在地。
傅瑨冷眼看了一眼穆沐的位置,淺笑一下:
“在朕滅掉滄瀾國背後的最大推手,便是你的國師——侯勝。”
此言一出,震驚全場,大家都不可思議的看向侯勝的位置,只有穆沐和安生,卻神色不佳的低下了頭。
夏懿沒有回頭,只是瞪大眼睛看著傅瑨,對於這個說法,他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不信。
也的確,如果有一個人突然告訴自己,他一直以來認為最親近的人,其實是那個讓自己墜入地獄的人,任何人應該都是不會相信的。
何況侯勝之於夏懿,並不僅僅只是普通的君臣。
他是他的良師,也是讓他從地獄之中走出來的引路人。
所以夏懿毫無猶豫,完全失了君王架子,怒吼著開口:“你居然還想著騙孤。”
說完,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侯勝。
侯勝此時已是精疲力竭,對傅瑨的揭露,他沒有力氣反駁,也沒有心思反駁,他早就知道,這次行動沒有成功,塵封多年的這個謊言遲早會被揭開。
穆沐和安生一直在侯勝左右,而對於傅瑨的話,他們此刻卻都沒有反駁,只是面如菜色的跪在原地。
這讓夏懿不覺眉頭一跳,剛才在監牢之中浮現出的不祥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
……
沉默半晌,夏懿看他們沒有一點動靜,才艱難開口:
“他,說的可是真的?”
就算心中已經猜到了大半,但他仍舊懷著那麼些僥倖的心態。
或許,這一切只是武德的詭計;或許,他們也只不過是被脅迫,而無法說出真相……
但是所有猜想在他們歉疚的表情中通通被瓦解。
夏懿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直付諸真心的三個人,到最後居然變成了站在自己對立面的,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為可笑的是,將近八年來,他一直把他們當做他在這個世間最後的依靠。
如今這依靠成為了利刃,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接下來的生活。
呆愣良久,夏懿的神色都彷彿一個還沒被注入生靈的頑石,沒有任何氣色。
也是,如此巨大的衝擊都不是一個經歷諸多世事的長者能很快消化掉的,更何況他還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傅瑨由著他一直髮愣,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平復自己的心情。
這實在是他們最後能為他做的一點事情,畢竟打擊才剛剛開始。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夏懿失神的開口。
阿楉突然不知道他是在問誰,眼神投向這個只說了一句話便停住的君王。
頓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繼續說道:“是從在我身邊的第一天起,還是,在我身邊待了許久之後。”
知道是在問他們,穆沐和安生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對於夏懿,他們一直是愧疚的。
帶著目的待在他身邊、帶著目的陪伴他、帶著目的做了許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