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大,但小小的病房足以讓對方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彷彿整間病房都在重複迴圈著那個清清淡淡的聲音:
殘了,我給他當柺杖;
死了,我陪他一起死。
凡珂怔在了原地……
舒童始終沒有轉身看她,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徑直走出了病房。
待到病房的門“啪”的一聲關上,空蕩蕩的樓道顯得異常寂靜、壓抑,舒童終於得以鬆弛下來……
只見她無助的背靠著牆壁蹲下,釋然的讓眼淚肆意往下流,她將臉深埋進膝蓋,雙手環著肩膀,無聲的發洩著緊繃了許久的情緒……
她何嘗不擔心,又何嘗不恐懼……
可是,無依無靠的鄒昊勤在州城除了她便只有凡珂,總不能指望這個剛剛遭遇慘痛傷害的小姑娘……
所以能站出來的也只有她。
這幾天裡,她又和上回鄒昊勤入獄時一樣,走遍了州城的大小單位,找遍了所有能扯得上一丁點關系的同事以及領導,所有人在聽到事情與李崇前有關聯之後都或委婉或直接的將她拒之門外。
除了陳嚴……
陳嚴的接納與幫助終於讓她燃起一絲希望,所以,今晚在走進陳嚴辦公室前,她都天真的以為事情會有轉機,她依舊相信著,壞人會被制裁,正義終將到來……
一直到對方告訴她:案件已經被定性為交通肇事,李崇前的司機已無罪釋放,也不再追究責任,更可怕的是,對方在聽到鄒昊勤只是昏迷不醒而沒有致殘致死的訊息後,揚言還會有後續的行動。所以,為了安全起見,等鄒昊勤醒了以後一定要通知他馬上離開州城。
陳嚴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彷徨無措的,他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家鄉這麼失望,在踏入這個新單位之前,他也曾滿懷憧憬,帶著抱負與理想一步一步走進這個神聖莊嚴的地方。至於幫助舒童,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他對這個相過一次親的姑娘産生了濃烈的好感,可更主要的原因在於,他同她一樣,對司法和正義仍然心存希冀,對州城依舊滿懷希望。
所以他也努力了好幾天,平時熟絡的領導和同事都找遍了,一直到今天下午局裡召開的一月一次的例會上,局長直接在大會上點名讓他調休。
那一刻,他真的絕望了……
舒童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到的醫院,她只記得自己拒絕了陳嚴的好心相送。
這一路,她都開的很慢。
往日裡,盛夏的天氣是她最喜歡的。
州城是座典型的南方小城,多水多湖。道路兩旁楊柳依依,青翠欲滴;湖裡的荷花怒放爭豔,風姿綽約。雖是炎夏,可傍晚的灑水車剛剛掃過街道,開車時輕搖下車窗,微風涼涼的竄進車裡,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樣輕輕吹起裙擺。騰出一隻手伸出窗外去感受那地上湧起的泛著絲絲暖意的蒸汽和半空飄過的清清涼涼的風,別提多舒爽愜意了!
可是今天,她從來沒覺得這座城市讓她這般討厭過。
關上車窗,開著冷氣,她只覺得冰冷刺骨,凍得直打哆嗦;可一開啟車窗,外面的風從四個窗戶湧進來,空氣裡又夾雜著濃濃的濕氣,更讓她覺得燥熱難當,黏膩不適。
她妥協的將車停在路邊,無力的趴在方向旁上大哭了一場……
忽然間,她也不怎麼喜歡這座生她養她的小城了。這個複雜的是非之地,全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純淨澄澈。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加害者竟然能逍遙法外,恣意作惡,而受害者卻需要闊別逃離方能守得平安無恙……
回到醫院後,面對凡珂的挑釁,她其實都不打算辯駁或是反擊,畢竟,她在心底裡是不想與這位原本就可憐的小姑娘計較些什麼。
可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她只是個凡人,她從來不是一個內心多麼堅硬的強者,她也需要宣洩……
聽到病房裡有腳步聲慢慢往外走,舒童趕緊站起身,走到隔壁的洗漱間,用清水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收拾了一會兒,確認看不出淚痕後,再自然的走進病房……
第二天一早,舒童就陪著領導下鄉搞檢查,偏遠的大山裡訊號時好時壞,她也被十八彎的盤山公路折騰得頭暈眼花,一直等到下午5點多才回城,手機也終於有了反應。
密密麻麻的簡訊箱裡,除了一堆未接來電的提醒,還有一條來自凡珂的簡訊,舒童焦急的點開,無奈螢幕不給力,大拇指按了數遍才有反應……
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