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就活該被欺負嗎?我應該怎麼做呢?我以暴制暴的行為是正確的嗎?
沒有答案。
在我找到答案之前,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我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然而我無法停下,我必須繼續往前走。指導員說得對,人生的路還有很遠很長,我要是一直站在原地,就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我想知道這個學校裡發生了什麼。
我必須活下去,我不甘心。
值得慶幸的是,這世間並非所有事情都荒謬得令人絕望。三次階段性治療結束後醫療艙很好地治癒了指導員身上的傷,盡管他離活蹦亂跳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回歸日常的學習生活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他像是被悶久了,開了籠子就恨不得立刻直沖雲霄,班級裡的同學們對他的回歸報以熱烈的歡迎,鋪天蓋地的粉筆灰埋得他洗了三個小時的澡。
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他的樣子看上去委屈極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而後遭到了一陣殘暴的撓癢癢懲罰。他從床邊跳上來騎在我腰上,壓著我的肩膀奸笑著伸出了魔爪,含著笑的眸子在極近的距離裡清澈宛如陽光下的糖水,我一邊躲著他的搔弄一邊伸手去摸他的睫羽,那對忽閃的薄翼就像兩把小刷子,輕顫著戲弄著我的手掌心。
他突然笑了,而後撲上來抱住了我。
他的頭發還沾著濕漉漉的水汽,檸檬薄荷的洗發露散發著幹淨的香氣。我仰躺在床上枕著他的肩膀看著天花板,突然後悔為什麼要嫌照明燈太刺眼,只點亮了床頭那一盞暖黃色的小燈。
以至於氣氛太曖昧,連他的呼吸都燙得我耳廓微熱。
“你已經很厲害了,”我聽到他說,“我剛轉學過來的時候話都不敢多說,你居然還有勇氣把教室玩成鬥獸場。”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像個小動物似的輕笑著蹭了蹭我的肩窩,他又小聲地誇了我一遍,而後環著我的腰輕聲問道:“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我收緊了擁抱他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內心裡翻湧的委屈和酸澀難以明說,我聽到他的心跳發出緩慢的節拍,就好像我已經將他整個人囚進了我的心窩。
於是我點了點頭,在心裡回道。
好。
只要你不會離開我,什麼都好。
然而現實並非我所承諾的那般簡單。
我的處境依舊停留在尷尬邊緣,好在如今的群體生活已經不再是我生存的重心,只要指導員還在我身邊,我就可以無視所有的排擠和孤立。
我偶爾還會想起自己關於“虛擬”和“現實”的設想,偶爾還會猜測校園背後所謂的“隱藏勢力”,我就像個普通的高中生一樣總是腦洞大開,可惜的是,我再也沒有成為英雄的想法。
我偶爾會夢見父親,我已經不再那麼排斥他了,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盡管他並不愛我。
英雄總有令人傳頌的地方不是嗎?並沒有法律規定他們一定要完美無瑕。
然而我註定是個茍且偷生的小人。
我時常想起這一切開始的原因,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被送到這所學校來。在那個盛夏的傍晚我為了留下父親而入侵了他的移動終端,在他找人修複終端的短短半個小時內,當時中二且無知的我代替他接了一通電話。
電話對面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光線陰暗,他像是躲在什麼狹小的儲藏櫃裡,隔著櫃面上通風口間的一線空隙窺探著外面的情況。
他沒有注意到接電話的人錯了,也許是無暇顧及。